吴山明自序——砚边杂记【7】

把宿墨和积墨法用在一起，对人物塑造更为有利。宿墨之法到现代仍在不断认识、发掘和梳理之中，目前称之为“法”，也多是个人的经验积累，历史上很少提到什么宿墨法，它只是一种墨类，要把浓宿墨和淡宿墨用法慢慢总结成一种可普遍实践的东西，我觉得只要作品能出来，它的感觉也就能出来，只要我们可以驾驭它，可以在用笔自由抒发感情的同时，还创造出各种多彩的效果，那么我觉得它就有进一步发展的价值。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我在京又办了一个展览，过去都是中型作品，组合形比较少，这次不一样。因为我结合积墨法或渍墨法，可以塑造多人物，可以画大题材。我觉得宿墨与积墨法的结合，其痕迹非常深入的塑造。宿墨有这个特点，它都会留下痕迹，很淡的清墨都可以造型并产生韵味，我在山水与花鸟画都试过，发挥幅度很大，笔墨发挥得出来。之后一些年轻的画家们，也用宿墨画了一些花鸟和山水，我觉得很好。后来我也试写书法，其痕迹之美也很漂亮。

薛永年先生到杭州来讲学，过去他曾给我写过一篇文章，提出“吴家样”，这篇文章写得很好。他说，我很想把你现在的想法跟以前的联系起来，了解更多一些。他在我新作前提了很多新的问题，我告诉他宿墨有不可控性和游移性，正是这样，用宿墨会产生了表现上的丰富性。其他与墨接近的颜料，也会产生一些墨痕，但它跟墨本身来比较，笔墨上欠缺一种风骨，看多了就知道了，其品位和厚度都不一样。

宿墨本身是一种墨类，是材料，现在不断地发现、发掘并激活它的另一种审美，并在实践中逐渐成法，使之在人物、山水、花鸟中都可以用，这是很好的事情，

比如画黄宾虹像和潘天寿像的时候，都分别画了很多遍，用素描的方式来定形，两位的形象我几乎可以背着画出来，用笔墨的方式自由地把它写出来，其笔墨趣味等于像是在写书法，把它流畅地写出来了，这样笔墨的自由度才能解放出来，这的确也要有很强的把握能力。造型、浓淡变化、笔触感、笔意、笔趣都要在里面，所以人物画家最难。后来我画山水，觉得自由多了，山水太好了，中国画的技法大部分在山水里面，山水画家自由度也大。

现在有关宿墨的探索问题，我谈一下我的看法。宿墨到现在也还不是人们所理解的东西，知道有宿墨，但是真正去专注研究的人很少，因为它在本体墨性上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过去一般对宿墨缺陷看到的比较多，因为脱胶率很高，容易板结，容易脏乌，墨色易灰而不亮，黄老利用它乌黑的特点,加重山水画的层次，但当年人们很多年没法理解他。我试着让淡宿墨在水的作用下产生透亮的斑迹美，这是一种逆向思维，将宿墨的缺点尽可能地转化为另外一种形式美的因素。现在看起来，这种能够产生一种透亮并具有碑拓味的美，是对中国传统笔墨的一种有意义的补充，是跟以前走的常态方向不太一样的新的路。

以前笔墨感觉都是书写型的帖味为主，没有出现过这种既有帖味的用笔规律，更有碑拓趣味的痕迹美感，完全直观的碑拓味痕迹全面出现在了纸面上，这当然很令人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