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明自序——砚边杂记【6】

宿墨本身缺点很多：僵、板、结、脏等，所以除宾虹先生独具慧眼外，自宋代以来有记载，但是很少有人去碰它。淡宿墨却一直处于半脱胶或是全脱胶之间，会因水产生又结又化的现象并有一种新的肌理性，这一切却是以前的鲜墨表现方式里少有出现的。鲜墨不具有很明显的肌理感，而淡宿墨具有肌理感，有自己的特色痕迹，很大气、坚实，又很透亮，同时具有古意并有新的表现力，天生具有一种古朴与苍润结合的气息。淡宿墨这种在笔墨趣味、品质以及表现力上会形成的新的既很传统又会带出时代之特色，它是行走在中国画大道上的东西，是很可贵的，极具审美价值。

另外，宿墨很难驾驭，因为它介于脱胶和不完全脱胶之间，期间幅度很大，介于可控和不可控之间。但恰恰是这种状况，使画家们处于一个想象力发挥较佳的状态，处于一直求索的空间之中，往往处处于一种新的意趣追求之中。临时产生的一种新的特殊的笔痕，你必须要去收拾调控，进行新意境的再思考再创造，它也许会启发你去演绎出一种不同的境界。这种一直处于变化中的状态，是宿墨运用的特色之一。而鲜墨以浓破淡也好，以淡破浓也好，它不产生明显的笔痕，它产生的是一种融合的美，是笔痕互渗的美。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宿墨所产生的痕迹美感，是和以前不一样的对墨的运用，带有传统性，又具有一定原创意义。人们以前很少利用这种笔痕去表现完整的物象，也没有专注地去探索或去创造肌理，因此没有被全面使用。它肌理不是工艺性的，它是顺着笔势自然流淌过程中所形成的，水墨与肌理是在运笔与表现中，同时显现的一种韵律美。

深入探索当中，宿墨不断反映出它的某些难点，要去克服，这样就会总结出个人的经验。宿墨作为一种变性了的墨，是有不稳定性的，但也带来它的可贵性，这种可贵性非常重要，往往出乎意料，同时，却又在可利用与控制的范围之内。我从实践中也得到很多难得的个人体会与经验。

绘画必然有偶然因素，如偶然因素随势而变，变成必然的话，就成了一种新思路的推动力，会激发思维产生新亮点，推动新意境的出现。宿墨的不稳定性，恰恰处于这样的特殊状态之中。

很多人问我，宿墨怎么驾驭的，这里还有宣纸的问题，笔的问题，很多问题都在里面，当然宿墨本身的状态是关键点，这些都是要依靠个人经验来解决的新课题。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马上有理想的情境出现，当中有一些很特殊的情况，胶的脱离，可半脱，可少量脱，可完全脱。如果完全脱的话，产生的是宿墨乌、板、结的本原性的特征，胶脱得很少，又会类似鲜墨，出现不了预期的效果，所以在特殊性上也差异很大。

为什么人们以前很少去碰宿墨？就是宿墨的本原性会在变异过程中充分暴露缺陷。启用淡宿墨的逆向思维让我很高兴，逆向思维出现了不可捉摸但仍可掌控利用的文章更丰富，在似与不似之间，审美上值得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