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說的“官員畫家”是指在文聯、美協、畫院、美院擔任一定領導職務的畫家。之所以在官員兩個字上加引號,一是他們擔任的這類職務有的在級別上不太明確,二是他們的身份一直是官員和藝術家的混合體,從而有別於其他各級官員。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藝術品市場進入了一個空前發展的時期,當代畫家的社會地位、作品潤例、生活水平和過去有天壤之別,不可同日而語。
我們不妨回顧一下近現代書畫市場的狀況:民國時期,中國書畫界出現了一批名家大師,他們在中國美術史上留下了不遜於古人的光輝燦爛的一頁,如黃賓虹、齊白石、張大千、徐悲鴻等。以徐悲鴻為代表的學院派畫家有薪金,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也僅此而已。齊白石、張大千、陳半丁都是職業畫家,以賣畫為生。陳半丁家裡有電話雇著保姆,外出有包月的黃包車,是當年畫家中罕見的過著富裕生活的人。齊白石當年過的也只是小康生活。張大千自由隨意,不受約束,出手闊綽,卻往往入不敷出。而更多的畫家那時的生活是拮據的,如陳少梅、李苦禪、王雪濤、陸儼少、錢鬆岩等等。有的畫家甚至到了吃完上頓尚不知下頓是否有果腹之物的地步。
但是正是這些當年社會地位和生活狀況並不是很好的畫家,他們憑著自己的繪畫藝術,在中國美術史上佔有重要的或一定的位置。同時他們的作品也是近現代書畫市場的柱梁。
現今的某些“官員畫家”們卻和前輩們動的心思不一樣了,費盡心機撈上了一官半職,就為打開自己作品的市場銷路。而如今在美術界和不成熟的收藏者那裡也有一些潛規則,如美協理事應該是多少潤例,而副主席、主席、副院長、院長的潤例又應該是多少等等。職務和潤例挂鉤是當今書畫市場的一大奇觀,難怪某些畫家為爭這一官半職斗得天昏地暗,原來奧妙全在這裡。根據職務的不同來確定潤例是對藝術的褻瀆,是對市場的欺騙,同時這也是一種腐敗,是變相地利用職務和職權為個人牟取私利。
我常常以憂慮的目光注視著一些“官員畫家”們,他們比前輩領導要忙得多,除了事務性的工作,還有那麼多展覽在等著他們,而這些展覽或多或少都要和市場挂鉤,要應酬和周旋於各種名目繁多的賣畫之中,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們又有多少時間去搞創作,去用心繪畫呢?
我注意到某些“官員畫家”的作品十幾年來的一貫制,技藝上沒有任何長進,題材上反復重復。對於他們來講,不需要藝術的斟酌和加工,憑著職務形成的名氣,應酬一下就可以獲得經濟收益。而在投資者和不成熟的收藏者那裡,他們要買的不是繪畫作品的藝術和技術含量,而是涂抹這幅作品人的職務。當他們再次轉手這幅作品時首先報上的也是作者的職務。不要以為某些“官員畫家”們就是碌碌之輩,他們在上世紀80年代、90年代早期的作品顯示了充分的聰明和才智,有些作品成了中國當代水墨畫的經典作品。但是20年過去以后,他們在藝術上非但沒有進步和創新,原地踏步中時有后退,職務在經濟上使他們獲益,藝術上卻成了他們的拖累。
憑著十幾年來流傳在民間的成百上千甚至幾千幅行活式作品,將來在中國美術史上能站得住腳嗎?藝術雖然不等同於市場,但市場卻可以折射出藝術的光輝,市場應該和藝術挂鉤,而不能同職務畫等號。我們的某些“官員畫家”現在要認真思考一下自己將來的歷史定位問題了,不然的話,50年以后的中國美術家詞典中連你們的名字都不會有。
(作者系著名藝術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