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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實,也要筆墨

郎紹君

2013年01月11日15:23  來源:人民網  手機看新聞

  當今畫農民,以郭全忠的作品最有“味”——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地域與個人特色。看他的畫,就像是聽秦腔,聽陝西話,能感到一股濃郁的西北味道。不隻人物形象——笑容、姿致有這味道,就是土坡、窯洞、陽光也有這味道。但這是郭全忠而不是別人唱的“秦腔”。在這裡,地域特色與個人特色是一體的。

  “味”是觀看得來的感受,是由視覺聯想到聽覺、味覺而形成的“統覺”。這“統覺”的產生與視覺形象的地域與個性特征相關。我曾用“苦澀”形容這一特征,但它又不止於苦澀,還有“土味”等,而且這“苦澀”和“土味”隻屬於郭全忠,不同於其它的“苦澀”和“土味”。

  近百年中國畫創造的農民形象,歷經三個大的歷史階段。在民國時期(1911-1949年),農民很少被畫進中國畫,即便畫入,也是延續著古代的傳統,作為田園牧歌式景象中的點綴。少數藝術家如趙望雲、黃少強、方人定、蔣兆和突破了畫史的慣性,將農民作為自己繪畫的主人公。他們筆下的農民,是作為被污辱與被損害的族群刻畫的,大體是一種具有批判旨意的“受虐形象”。新中國成立后,國家推行“ 為工農兵服務”的文藝方針,農民迅速成為人物畫的主角,出現了大量描繪農民和農村生活的人物畫家。他們筆下的農民,作為“當家做主人”的族群刻畫,是一種意識形態化的“英雄形象”和“快樂形象”。文革后,實行市場經濟,創作主體與藝術本體受到尊重,“政治工具論”式微,畫家著力點由描繪什麼轉移到如何描繪,進而轉向對市場需求的適應。他們筆下的農民,是“探索性形象”或“消費形象”。“探索性形象”把對象作為單純形式探索的載體,形象的真實性和社會性特征被忽略﹔“ 消費形象”隨著畫家塑造風格的需要和藝術消費的需要而變,真實的農民形象日益模糊,反而不大被人關心了。

  郭全忠出生於河南農村,對農民有深厚的感情。他在西安美院學習時,曾受教於劉文西等,並遵循一體化的模式畫過“英雄形象”。新時期以來,他和絕大多數畫家一樣,尋求個性與獨立,探索刻畫農民形象的新途徑。其探索,一是追求真實,二是追求筆墨表現。求真實就要拋棄一體化“英雄形象”的虛假和粉飾,在表現農民形象真實性的同時,表現畫家自己情志的真實。求筆墨表現就要改變以往隻重“好看”造型而輕視中國畫特色的傾向,充分發揮筆墨的作用,並創造自己的筆墨個性。這兩方面的追求,表明郭全忠人物畫的撥亂反正特性,也表明也選擇了一條推進人物畫演進的大道。

  “形象的真實”是因人而異的,因為每個畫家對真實的理解和把握都有不同。但“形象的真實”又是有標准的,因為作為“客體”的農民有規定性——他們的社會、精神和形象特質並不以畫家感知的不同而改變。畫人物與畫山水樹石不一樣,山水有“常理而無常形”(蘇軾語),人物既有常理也有常形,人物畫家通常需接受“常形”的制約(也許抽象表現主義的人物畫如德庫寧的《裸婦》除外)。困難的是,尊重對象的“常形”不一定就能獲取人物的真實性。50-70年代的“英雄形象”是寫實甚至是逼真的,但未必真實。在藝術為“階級代言”的歷史情境中,畫家必須超越眼見的真實達到理想的“真實”,但“理想”往往是“粉飾”的遮羞布。80年代以來,畫家的“言說方式”逐漸個人化,然而極端的、變態的個人化和風格化也會失真,當人物形象被壓縮成風格符號,一定是以失真為代價的。伴隨著市場而來的甜俗化(其極端形式為艷俗),更是以消費趣味泯滅形象的真實性。進入新時期的郭全忠也追求創造自由與風格個性,作品也進入市場,但他從不因此而放棄對真實性的追求。這是他獲得成功的“秘訣”之一。我們的許多人物畫家,要麼脫不出以失真為特色的舊寫實模式,要麼在反對“工具論”的同時連同基本的寫實手法和求真之意也潑掉,無怨無悔地去擁抱形式主義和唯美主義。這是中國人物畫較少突破的一大原因。

  郭全忠筆下陝北農民,捕捉的是他們自然狀態中的樣相、姿致、態度,而沒有人為的做作。他們是生活中農民,而不是被畫家擺來擺去、失去自然特性的模特兒。他筆下的人物帶著一股扑面而來的鄉土氣,而沒有我們司空見慣的“學院腔”(其早期作品帶有這種“腔”)﹔這種“土氣”與那類經過精心挑選、精心修飾的“地方特色”不同。無論是面目、身形、衣著、情態,都帶著他(她)們原有的質朴、粗糙,甚至有些“髒”和“丑”。這是從對象身上直接抓取而不是刻意夸張出來的東西。這種真實性溫暖而親切,自有一種動人的力量。

  捕捉這種動人真實,首先靠的不是聰明和技巧,而是與對象的內在聯系。郭全忠深受長安畫派的影響,始終保持著對“生活”的重視——當然,他對“生活”的理解與態度已經大不同於前輩。所謂“內在聯系”包括視覺觀察與情感心理兩方面的溝通。郭全忠說:“ 陝北農民的苦與樂就是我的苦與樂,我覺得他們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這不是標榜,熟悉他的人和畫,就會相信這是發自內心的聲音。他作品中的真實描繪和真實表現,都根於這種苦樂相連、命運相連的溝通、貼近與共鳴。90年代初,他畫過一批以藏族人物和惠安女為題材的作品,這些作品無論從精神、形式還是兩者關系上,都沒有畫陝北農民那麼真實感人。這是發人深省的。陝北農民是他的“根”。離了這個根,就很難達到主客體的渾然一體,達到讓人感到溫暖親切的真實。

  在中國,現代化的步伐正由東向西,大步前行。在“西部大開發”聲浪中的陝北農民,會發生從外到內的深刻變化。中國畫如何面對這一變化,如何去表現變化著的真實性和地域性,如何挖掘和深思這些變化背后的人生苦樂和意義,是郭全忠面對的新課題。

  對於人物畫,與其說筆墨是形式手段,不如說是“語言”,是必要和重要的“言說方式”。元明清以來,中國畫的筆墨在山水畫和花鳥畫中得到了充分發展,在日趨衰敗的人物畫中隻有相對簡單的應用。著名的“十八描”只是線法,且隻適用於古代衣冠,局限性顯而易見。近百年來,中國人物畫因借鑒西畫造型方法(素描等)而得到突破性的進展,但它始終沒有解決好造型(或曰形象塑造)與筆墨的矛盾。通常的情況是,一些人有素描根底和造型能力,但缺乏筆墨修養與能力,他們可以對人物的外形和表情進行深入刻畫,但他們的筆墨大抵只是造型的工具,缺乏相對獨立的意義。徐悲鴻、蔣兆和及他們的追隨者大抵如此,這與徐悲鴻學派重造型而輕筆墨的教學觀念和體制有關。另一些人相對重視筆墨,他們在強調借素描解決造型能力的同時,也強調繼承筆墨傳統,並在人物創作中適當吸取寫意花鳥畫的筆墨方法,賦予他們的新人物畫以活潑靈動的筆墨意趣。但他們在滿足於這種靈動筆墨的同時,卻沒有在人物刻畫上求得突破與深化,新浙派畫家方增先、李震堅、周昌谷以及他們的追隨者大抵如此。另有一些以速寫、連環畫、年畫為基礎的畫家如葉淺予、黃冑、程十發等,大體以勾勒為主要手段,雖自成一體,卻很難在塑造形象和筆墨表現這兩方面有很大的超越。新時期以來,畫家們淡化了政治意識和派別意識,畫法風格上相互融會並很快趨於多樣化、個性化——寫實性作品逐漸減少,表現性傾向大大抬頭,筆墨或受到器重,或受到輕蔑,有的回到重形式趣味輕形象刻畫的老路,有的轉向追求形式或觀念的新途,還有的把形式風格的選擇系於打造品牌的努力。但不論哪一傾向的畫家,一旦得到市場認可,就大都慎言變革,堅守風格化的城堡了。

  郭全忠“言說方式”的變化大體從《萬語千言》(1979)開始,一方面,是從寫實的“英雄形象”轉為寫實的真實形象(盡管人物還有戲劇化的痕跡),一方面,是從強調明暗的素描性筆墨(主要是面部刻畫)向強調結構的寫意性筆墨過渡(主要指衣服、環境的描繪)。《自樂班》(1984)和同一時期的《小姑娘長大了》《母子》等作品,推進了這一變化,戲劇化的痕跡沒有了,人物更加真實生動﹔素描性筆墨進一步減弱,寫意性筆墨成為主體並形成了相當統一的關系。在《自樂班》中,我們看到了不加粉飾、直面人生的寫實精神,也看到了追求筆墨表現的努力。“85”新潮以后的幾年中,郭全忠一方面堅持這追求,一方面嘗試新畫法新風格,嘗試了平面構成、裝飾變形、以色為主、勾潑結合等等。與此同時,他在“言說什麼”和“如何言說”兩方面都有些彷徨和困惑了。約1992年,這種狀況得到改變,他覺得自己抓住了根本 ,有些豁然開朗了,也找回了自信。他后來總結說:中國畫的現代轉化“不可能一蹴而就,隻在樣式上尋求變革,很容易變成無根之木。所以我要在探索的同時加強根意識。這個根必須深植於生養我、造就我的黃土地,深植於傳統文化中,深植於自己的心靈中。”

  1992年以來的作品,是郭全忠繪畫創作的一個新階段、新高度。在這些作品中,他對自己的“根”有了更切實的理解與把握,對自己的心靈有了更充分的體驗與表現,對自己的“言說方式”尤其筆墨方式有了創造性的突破。無論從大型作品《歸》(1993)、《黃土高坡》(1995)、《少女》《不再偏僻的山庄》《黃河古渡》(1997)、《農村民主會》(1998)、《運牛圖》《選村官》(1999)、《聚焦》(2000)、《麥垛子》(2002)、《自習》《早讀》(2003),還是中小型作品《北方農民》《背上的夢》(1993)《母子仨》《西部漢子》(1994)《炊》(1995)、《大胡子與小不點》(1996)《紅指甲》《陽春三月》(1997)《小學生》(1998)等,都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它們的創造性突破體現在:

  第一,新鮮生動的感性特征。

  畫現實人物最重要的是把握對象的“真”。“真”首先是對模特兒的感性把握——這把握須趁著新鮮,太熟就容易麻木。人物畫創作使用模特兒是十分必要的,但模特兒要挑選,對模特兒特征要捕捉。在沒有模特兒的情況下,可以使用間接材料如速寫等。如果沒有充分的形象積累,沒有合適的模特兒,隻憑記憶和想象畫,很容易概念化。傳統人物畫依靠范本、程式而不使用模特兒,加上畫家缺乏寫生積累,所畫形象難免概念化、公式化。學院派畫模特兒隻注意人的自然特征,過分著眼於技巧,過分依賴理性,而往往忽視形象的感性特征和社會、心理特征,把人畫成“木頭”。迎合權力和利益要求的作品,更是視真實為敝屣,不斷制造虛假做作的形象。郭全忠說:“我對藝術上的矯揉造作始終不感興趣,通過藝術實踐,我在努力尋找我心靈中一個真實的世界,……基於此,我發現自己很多畫的草圖比精心制作出來的成品精神含量更大些,情感也誠摯率真。所以在后來的創作中我加強了草圖意識。”這裡說的“草圖意識”,是強調要珍視那些經常出現於草圖之中的生動形象,強調不要被嚴謹的技巧和完整的形式淹沒了對象的感性特征,不要被制作過程中的工具理性淡化了自己的新鮮感受。郭全忠的作品常有沒畫完的感覺,粗服亂頭但內含生命力,正是這種“草圖意識”的表現。當然,“草圖意識”的實踐有一個分寸問題,草圖可能很生動,但也常常不成熟不深入,如何既保留草圖的生動性,又克服它的粗糙,得到生動與完美的統一,是最大關鍵。郭全忠的許多作品如《少女》《不再偏僻的山庄》《紅指甲》《農村民主會》《小學生》《自習》《早讀》等,新鮮生動而又完美,無可挑剔。有些作品如《陝北婆姨》《情歌》《麥垛子》等,新鮮生動但不免失之粗糙。我想,寫意作品是可以再三畫、反復畫的,總會在偶然中達到一種必然性的完美。

  第二,保持寫實性的寫意。

  在人物畫中,作為體裁概念的“寫實”(非工筆)與“寫意”,並沒有一個絕對的分界線。一般說,把人物造型放在第一位,含一定素描因素,重視人的正常比例結構和真實感描繪而相對不重視筆墨表現的,多被視為“寫實”,而相對重視寫意性筆墨、不含或極力淡化素描因素的,多被視為“寫意”。郭全忠是學院系統培養的畫家,其造型處理有素描背景,1985年以前的作品如《萬語千言》《自樂班》等,都可以納入“寫實”范疇。后來他逐漸淡化素描而強化筆墨,但其造型處理仍保留著一定的寫實性,因此比程式化的傳統寫意方式能更深入的刻畫人物。我們不妨稱之為保留寫實性的寫意。如《紅指甲》中的四個少女,她們的身形、姿態、表情乃至眼神,既是農村的,也是個性的。這種從個別體現一般的特質,體現著寫實主義精神。但它們的畫法與風格,全然是寫意。這就是說,郭全忠用寫意手段“言說”真實,以寫實精神支撐寫意風格,賦予寫意人物以濃郁的生活氣息。這是他對自己和寫意人物畫的另一突破。

  第三,用筆墨“言說”

  中國畫用筆墨“言說”,筆墨體現著中國畫特別是寫意畫的基本特色。人物畫的特殊性在於,它要求較高程度的形似,而形似對筆墨的自由發揮有較大限制。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強調寫實性會約束筆墨,強調寫意性要影響形象刻畫。郭全忠試圖突破這種“悖論”式矛盾,尋求形似真實與筆墨表現兩個方面的良性互動。他採取的辦法有三:

  一是弱化體積與三度空間感,適當強調平面性,給筆墨——筆線和塊面以自由發揮的余地。這裡的“適當”二字最重要,因為過分強調三維性(寫實)或過分強調平面性(裝飾),都會限制筆墨的發揮。他的《歸》《少女》《紅指甲》《早讀》等作品,都有對這種“適當”性的出色把握,其經驗是極為珍貴的。

  二是造型的簡化、變化,給筆墨以較為自由的空間。這種簡化的寫實,包括簡化某些細部刻畫,減弱作品的敘述性,將面部的素描明暗轉化為結構性的筆線等。不過,簡化也要求把握分寸,過分簡化容易損害形象的真實性,因此,如何在筆墨自由和形象刻畫兩個方面保持平衡,有很大的難度。郭全忠的多數作品把握得很好,但也有顧此失彼的時候。“變化”這裡主要指變形。郭全忠的少數作品如《陝北婆姨》《自畫像》中的人物形象,某些作品中呈倒“凹”字形的鼻子等,包含了明顯的夸張變形。變形是許多現代人物畫家所追求的,對郭全忠來說,變形形象有利於寫意筆墨的自在表現,強化作品的現代感。在我看來,“簡化”對他似乎更重要,“變形”是對主觀性的夸張,與他的“寫實性寫意”體制有矛盾。

  三是筆線與筆墨塊面的充分發揮。前面說過,郭全忠人物畫的筆墨主要表現在筆線與塊面兩方面。筆線是造型的主要因素,它們除了造型的功能,還可以表現豐富的質感、力感和意趣,有相當的獨立性。郭全忠的筆線沒固定程式,有重輕、粗細、干濕、濃淡、文野多種變化,它們都偏於澀、毛、拙和隨意,而決不光、齊、巧和標准化。 “ 塊面”是由潑墨、積墨或皴染形成的筆墨團塊,它們有時與結構有關,但更多的時候與質地、色調、光影有關,有時則純粹出於形式的需要。這與傳統山水畫的筆墨有著內在的一致性,但決非對山水畫筆墨的簡單套用。總之,郭全忠的筆線、塊面與粗服亂頭並且有些“土”的形象相一致,又能表現出一種自由的狀態、鄉野的氣氛和豐富的筆墨意趣。這是他的最大成功之一。

  第四,有光的筆墨。

  素描明暗的根源是光。寫實人物畫不同程度地引入素描光暗,強化了人物描繪的深度。但素描性明暗與中國畫傳統距離甚遠。如何解決這個矛盾?隻有“堅持”與“放棄”兩條路嗎?在這個問題上,黃賓虹、李可染的山水畫很具啟示性,他們把光源性明暗轉化為筆墨性明暗,將有光源的光變為無光源的“筆墨光”——稱之為“筆墨光”,是因為這光主要緣於筆墨的虛實,但又與傳統繪畫中的虛實不同——它包含著某種光源光的因素,看上去是“光”而不只是“虛實”。這種“筆墨光”已被當代許多畫家所用,但郭全忠似乎運用得更突出。這在《運牛圖》《北國老人》《黃土高坡》《背上的夢》《陝北婆姨》《少女》《歸》等一系列作品中,可以看到“筆墨光”已成為重要角色,它給筆墨以發揮的機會,有助於造型的簡化和畫面氣氛的營造。

  第五,自身的和諧性。

  內容、形式、精神、題材、形象以及更為具體的造型、筆墨、色彩等各個方面,能不能形成統一的整體,能否具有自身的節奏與和諧性,是藝術作品成功的一大關鍵,也是衡量藝術家的天賦與成熟度的標志之一。從上面提到的許多作品,都可以看到這種和諧性與統一性。這種和諧性主要來自畫家的綜合能力,特別是內在和諧性的天賦。當然,這種天賦需要相應理性與筆墨技巧的保証。譬如在某些作品中,過於草率的筆墨對形象有所損害,出現了筆墨與形象的不和諧。

  郭全忠的成功探索,是對西北題材人物畫的突破,也是在形象與筆墨這個根本問題上對當代寫意人物畫的突破。但這探索沒有結束,他還可以做得更好。譬如,對作品精神的思考與把握是否可以更具深度,更富現代意義?在保証深度人物刻畫的同時是否也保証筆墨的充分表現?在筆墨表現獲得新突破的同時是否也獲得人物的深度刻畫?如此等等。郭全忠正處在創造力的高峰期,我們有理由期待他更大的突破。

(責編:任文(實習生)、赫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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