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聯航班上的書畫家

“中國夢·丹青頌”書畫交流筆會書畫家合影

3月7日晚，由中國書法藝術家協會副主席蒙高生帶隊參加的“中國夢·丹青頌”中國書畫名家赴馬來西亞作品邀請展圓滿結束，24位書畫家及隨行人員共35人驅車趕往吉隆坡機場，准備返回中國。在車上，大家交流都買了些什麼禮品，年過花甲且經常腰疼的蒙高生發現自己忘記買當地特產追風油，深圳書法家鄭文彬便說，等到了機場拿一盒給他。在機場，鄭文彬將本已打包好的行李拆開，兌現自己的承諾，又花20馬幣重新打包好行李，然后告別。大家分成兩撥，29人乘飛機到北京，6人到上海，再分別轉機到家鄉。

3月8上午，馬航MH370飛機失聯的消息鋪天蓋地，29位書畫家和隨行家屬正在這趟航班上。本來一次再平常不過的藝術交流活動，迅速引起人們的關注，關於失聯畫家的介紹、作品、文章開始在網絡上傳播。乘坐失聯航班的南京畫家劉如生在一篇舊文中寫道，曾有過6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經歷，並因此常用一方印章：上蒼厚我。“願你第7次與死神擦過”，有媒體用這樣的標題為他祈願。

鄭文彬是乘飛機回滬的畫家之一，到上海后又轉機飛深圳，將近中午12點到達，打開手機，朋友周曉光的電話就來了。周曉光看到新聞播出的飛機失聯事件，以為鄭文彬在這趟航班上，特別擔心，從早上8點一直在撥打他的手機。鄭文彬聽到失聯消息后就傻了：“誰都沒想到，活生生的生命從你眼前蒸發掉了。”剛剛過去的幾天，原本不認識的書畫家從四面八方聚到一起，由陌生變得熟悉，談文論藝，互贈書畫。他還記得從北京出發前，南京畫家董國偉和他一起到琉璃廠買畫框﹔在吉隆坡，劉如生的妻子鮑媛華拿的相機很高檔，是佳能帶廣角的，她特別樂意幫人拍照﹔回到家中，打開行李箱，蒙高生、劉如生等人送他的作品還在。這天晚上，他徹夜難眠。

同樣到上海轉機的江蘇畫家胥力浦和妻子漆一蓉更是無法接受這樣的消息，他們剛剛幸運地逃過這一劫，隻因為要去蘇州洽談一個展覽的相關事宜，才選擇了從上海轉機。而劉如生及妻子、董國偉、王林詩這些南京書畫家都在飛往北京的航班上。胥力浦想到這件事就后怕，漆一蓉則淚流不止。胥力浦還記得給團隊當中最年輕的新疆畫家買買提江·阿布拉寫的一幅字：“以畫會友”﹔也記得與江西畫家黎明中幾天來一見如故、暢談書畫的情景，黎明中很喜歡胥力浦的山水畫，說回國后要給他寫評論文章。而尤其讓胥力浦感慨的是，他和妻子能夠平安回來或許正是因為黎明中贈他的一幅字“大福無疆”。

參加交流會的書畫家們原本約好回國后建立公共郵箱，分享他們在馬來西亞拍攝的照片以及帶回來的資料，留下地址以寄送作品，並要多多走動。只是轉瞬之間的事，一切都變了。鄭文彬開始整理手邊的資料，放到自己的QQ空間中，並接受了惠州報業集團《東江時報》的採訪，希望通過媒體，能找到失聯畫家的親屬，將資料給他們，以表安慰。

在買禮品時，鄭文彬無意中發現來自河北邢台的畫家張中海，沒有給家人買任何禮物，猜測他或許因為太疲憊，或許是經濟上不太寬裕。他聽同行的朋友說，年輕有為的張中海不善言辭，是一名書法老師，一個月的工資3000多塊錢。

飛機失聯后，張中海的朋友趙迎通在微信、QQ上發布了張中海在那趟航班上的消息。他們認識10多年了，和幾個彼此投緣的書畫家組成“陽春七友”，張中海排行老三。張中海在邢台市老年大學教書法，在他去馬來西亞的這一星期，是同樣也在該校任教的老七幫他代課。老七打電話給老四趙迎通說，“你知道飛機失聯嗎？中海在上面。”

悲傷之情難言，趙迎通也開始回想、記錄往事。他對記者講述了他眼中的張中海：“他特別內向，不張揚，很刻苦，主攻楷書和隸書，作品追求的是平正、清秀，字如其人。他平常教課，一堂課上兩個小時，也就五六十塊錢。他愛人沒有正式工作，孩子在上初一。他特別節儉，住的房子是一

盡管生活局促，張中海卻保持一個10多年的習慣，在春節時，叫朋友到家裡來吃飯，而不是去飯店，隻為像一家人一樣熱鬧而親切地聚在一起，推杯換盞，暢談生活。

網上失聯畫家的朋友們撰寫往事的文章也開始陸續出現。中國作家書畫院副院長兼副秘書長張瑞田很快在博客上寫下《黎明中先生，您在哪裡》：“馬航370航班失聯，乘客名單赫然出現黎明中，心頭一震。黎明中，原江西省委副秘書長，江西省書法家協會名譽主席，作家、書法家，是一位儒雅、英俊的兄長和朋友。與此同時，與薛元明、杜大偉、朱中原、李金豹、李廷華等朋友通電話，大家的心情沉重無比，希望黎明中依舊笑容可掬地回到我們的身邊。”書法評論家朱中原也寫了一篇文章回憶與黎明中“同居”的一夜。

除了書畫家之外，讓鄭文彬念念不忘的還有畫家朱軍燕的母親安文蘭，這位第一次出國的老太太在鄭文彬的鏡頭下笑得特別開心，她雖是作為家屬隨行，卻擅長畫牡丹、梅花。她做過護士和計生專干，開過商店，種過地，經歷了生活的重重磨難，年逾花甲時終於重拾畫畫的夢想，跟著老師姚建峰學習國畫。鄭文彬印象深刻的是，善良、慈祥的老太太特別喜歡他用行楷抄寫的作品《心經》，因為她信佛，每天都念《心經》。由於展覽的這幅手抄《心經》被人收藏，鄭文彬答應回去后一定再寫一份寄給她，並在展覽期間應她的要求在兩幅扇面上題寫了“雅靜”“樂在其中”。

朱軍燕和母親在馬來西亞的幾天得到鄭文彬的照顧，還獲得了他的書法作品，都非常開心，在回贈給鄭文彬一幅畫牡丹的扇面后，朱軍燕依然覺得虧欠他，又畫了一幅四尺整張的《華夏春暉》，補送給他。鄭文彬記得，展覽剛開幕時，朱軍燕的一幅牡丹圖被人以3000馬幣買去，雖然價格不高，但她顯得很高興，拿著這些錢去商場買衣服。鄭文彬想起3月2日，在從北京的機場去馬來西亞時，第一次見到朱軍燕，在安檢的路上，她不是自顧自地走，而是不斷回頭照顧后面的人，禮讓那些年紀大的書畫家，始終面帶微笑。（記者 徐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