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山水畫之“正、大、雅、靜”

人須備五德——仁、義、禮、智、信，畫要具四性——正、大、雅、靜。一曰氣相要正，二曰氣局要大，三曰氣韻要雅，四曰氣息要靜。山水畫有此四性方可謂修到佛菩薩境界。通觀畫史，畫家能修到羅漢境界——自了漢，已是一流，雲林、八大概莫能外。

何以見得？邪甜俗賴，粗頭亂服，絕非氣相中正之容﹔荒煙野渡，剩山殘水，終為氣局狹小之貌﹔孤芳自賞，嘩眾取寵，盡失文雅中庸之韻﹔嬉笑怒罵，爭勝搞怪，安得定靜神閑之息？

古人品畫有逸、神、妙、能四格，以逸品為上。余深究之，逸當有野、雅之分。雅逸得中正閑靜蒙養，其相為靜——如佛菩薩圓融寧靜，如如來不動聲色，此山水畫之最高境界，非“五日一石、十日一水”之功不可得。如范中立之《雪景寒林圖》《溪山行旅圖》，董北苑之《瀟湘圖》，釋巨然之《秋山問道圖》《萬壑鬆風圖》，黃大痴之《丹崖玉樹圖》《富春山居圖》，王叔明之《青卞隱居圖》，沈石田之《廬山高圖》等。后人研習山水當以此為繩墨之規，方不致走偏入魔。佛菩薩自度且度人，故從其修行，乃取法乎上也。

野逸現孤傲出塵之境，終有不平之憤郁結於胸，故外相靜，內心動——此乃列於伽藍中的羅漢——相奇貌怪，個性十足，終不可上比於佛菩薩之正、大、雅、靜能得千萬人歡喜，雲林、八大、天池，盡可歸於此列。雲林簡淡清遠，然剩山殘水，空亭無人，草草逸筆難掩胸中孤寂無奈。八大野逸冷峻，然白眼之魚，禿羽之雀，盡顯心底憤憤之情。觀其山水，多荒寒野趣，無中正圓融之相。天池狂放不羈，懷才不遇之怨，憤世嫉俗之情一瀉為筆下生靈。此皆羅漢之屬，可賞不宜學，倘后學者非天資超邁，如從此入，極易墮旁門左道，偶有小成也多等而下之。故余曰：與其從羅漢游，何不從佛菩薩修？

當今畫壇聖手首推齊、黃。白石筆沉墨實，化俗為美，然終不脫鄉人野趣，難登大雅之堂﹔賓老筆精墨妙，渾厚華滋，然粗頭亂服，不宜居廟堂之高。當吾輩言必稱齊、黃之際，心中還當明了齊、黃缺失彌世巨作之憾，終其極乃小品大師。比之佛菩薩有傳世經文，羅漢卻隻得片言隻偈。

趙鬆雪曰：“畫貴有古意。”石濤上人雲：“畫家不能高古，病在舉筆隻求花樣。”花樣者，何狂怪粗卑，一耀人耳目也！是故，山水畫當力求中正平和之相，廣大包容之局，文雅中庸之韻，定靜神閑之息。具此四性，自然遠離花樣而得高古之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