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局部
《清明上河圖》是每個中國人都熟知的宋朝張擇端名畫。日前,雲南大學教授蘇升乾登上央視《百家講壇》,講述《清明上河讀宋史》,引起人們對《清明上河圖》的再度好奇和對那個時代的關注。
圖中所畫是春天還是秋天
從《清明上河圖》卷首開始,畫面中的樹木枝葉稀疏,畫中的人穿長袖衣服為主,隻有少數勞動者、趕路的人穿短袖,或是把衣服纏在腰間。那麼張擇端畫的到底是初春還是晚秋呢?對這個問題有三種意見,彼此間也有一些爭論。
南宋孟元老寫了一本《東京夢華錄》,回憶徽宗年間汴京的繁華景象,詳細記載了當時的風土人情。研究者多用《東京夢華錄》與《清明上河圖》相對照來尋找答案。多數研究者認為是與清明相聯系的初春。其理由:一是與清明節聯系﹔二是說進城的轎子上插的花,與《東京夢華錄》中關於清明郊外歸來“轎子即以楊柳雜花裝簇頂上”的記載相符﹔三是有賣祭品的“王家紙馬”店﹔四是一部分樹木蕭條為早春之態。
現在還有一部分研究者主張畫中所描繪為秋景。理由:一是畫卷右首有馱負10簍木炭的驢子。因為當時汴京城是以燒煤為主,臨近冬天才准備烤火用的木炭。《東京夢華錄》記載:每年農歷十月,汴京始“進暖爐炭,幃前皆置酒作暖爐會也”。二是畫面上酒肆多處,酒旗上寫著“新酒”二字,而《東京夢華錄》載:“中秋節前,諸店皆賣新酒……市人爭飲。”三是畫面中氣候還很炎熱,街上有賣“飲子”的,有一個人擺攤子賣一個個圓的東西,上面帶很多點,擺了七八個,估計這是賣西瓜的。還有是畫裡面拿扇子的人多。宋朝時候的人,春夏秋冬都帶扇子。這扇子不只是扇風的,它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見著熟人了,拿扇子遮一下臉,表明我還有事,您別打招呼。這叫“便面”。所以扇子確實也不能說明它就是秋天。
第三種看法認為畫中既有春景也有秋景,是因為張擇端創作的時間前后數年,開始畫的是春天,畫著畫著就畫到秋天去了。對這個問題要解釋一下:根據氣象資料,張擇端創作此畫的北宋末年,剛好趕上了一個氣候的暖冷波動。自隋代至北宋,有一個四百余年的溫暖期,當時浙江一帶尚有甘蔗種植,開封也常常一冬無雪。而至北宋末年,氣候又由暖轉冷。所以張擇端作品中的冷暖矛盾,恰恰佐証了這一段的氣候變化。
宋徽宗題名到底是何意
這個謎首先涉及“清明”是什麼意思。有的說清明就是清明節,上河就是上墳。圖畫中的人就是正在往城外走,准備去上墳。這是專門畫了送給皇帝的,畫一幅上墳圖,皇上能高興麼?看著也不吉利呀。皇帝自己題寫的標題,總得表現點文採吧。宋徽宗的題名來自《后漢書·班彪傳》。班彪是東漢的歷史學家,為《史記》寫了《后傳》。《后傳》已經失傳,但內容被他兒子班固寫到《漢書》裡,好在爺兒倆也沒有版權糾紛。《班彪傳》講到班固時,稱“固幸得生於清明之世”,“清明之世”指東漢光武帝年間。當時經過西漢末年的衰落和綠林、赤眉的戰亂,社會安定,生產恢復,各方面生機勃勃。所以宋徽宗把自己治下的汴京比作光武中興、太平盛世,那是在玩自我表揚。當然,就景物描寫的清明時節而言,也有一語雙關的效果。
“上河”又是什麼意思呢?有的專家看到“清明”就揪住“上墳”不放,把“上河”說成“上墳”。我認為“上”是方位詞。當時開封城市人口近百萬,一個人一天吃一斤糧食,一天的總量也達到一百多萬斤,靠什麼呢?就靠汴河、蔡河進行漕運,把糧食從蘇州等主產區運過來。所以說“蘇湖熟,天下足”。這兩條河對於汴京的社會生活具有很重要的作用。地圖上汴河居北,處上位,故稱上河。所以這幅畫是描繪清明盛世中上河一段的景色,與上墳掃墓沒直接關系。
現存的張擇端原作是否完整
畫卷后明代李東陽的跋文中提到:“圖高不滿尺,長二丈有奇”,還說卷首有徽宗的題字及雙龍小印。現在前段已失。於是又有許多專家據此推測《清明上河圖》后面還有一段,一直畫到皇城以內的金明池。因為明代以來許多仿品確實一直畫到金明池。那麼,現存的畫幅完整嗎?
我認為這幅畫是完整的。其一,“長二丈有奇”是指整個卷軸。前面已失的徽宗題字部分加卷后跋文,是符合這一尺寸的。其二,卷后跋文中,多有對畫面內容的描述,但沒有一處提到金明池等宮中景色。其三就是從畫面結構上進行的分析。如果我們把畫作分成三等分,就會發現它可以成為相對獨立的三個部分,而每一部分的中線,都有一個中心故事情節。
第一部分從郊外到汴河邊,中心部位是一匹驢受驚,趕驢人在后面追逐,而前面一個脫離大人監護的孩子正傻頭傻腦地站在路中間,一場交通事故即將發生,惹得周圍館子裡吃茶的人回過頭來觀看。可惜的是這一部分畫面已經殘破,這個內容是根據尚余畫面推斷的。
第二部分是虹橋,而焦點在虹橋下面的河裡。這也是整幅畫的中心部分。一條逆水而上的漕船要駛進中間河道過橋,結果用力不當,船在河面打橫,而這時上游一條船順流而下,兩船即將發生碰撞。於是橋上橋下驚呼一片。
第三部分是城門內外。一個行人的包袱被騎騾子的人撞得散落在地上,行人抬頭指責,而騎在騾子上的人只是冷漠地瞟上一眼,絲毫沒有下來道歉的意思。后面趕駱駝的人又催著這個倒霉的行人讓路。圍觀者竊竊私語,甚至帶有嘲笑的神情。
三部分完成后,畫面進入了六品以上官員才有的“烏頭門”住宅區,想來一是深宅大院,人員不多,二來也容易涉及官員隱私,所以用樹枝自上而下地畫滿,形成分界。畫作展示出明顯的節奏,有始有終又意猶未盡。我認為這幅畫是完整的。特別是畫卷后面元代楊准的跋文,介紹畫面的內容及附后的前代跋文、小詩和我們現在所見是一致的。況且楊准跋文中還一再強調這幅畫並沒有損毀缺失。 (蘇升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