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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浩氣  筆底雄風

董文

2013年01月24日18:35  來源:人民網  手機看新聞

  書法這門藝術太奇妙了。它是“道”,“肇於自然”(漢蔡邕語),卻不取乎原本。“超以象外,得其環中”。書家創作的過程,是以毛筆的周流運轉,濃淡枯濕變化,對非質實而虛靈的氣的摹擬過程,亦即是深悟中國文化之道的過程。它因中國文化“氣”的性質而具有高妙境界,在創造“囊括萬殊,裁成一相”的抽象美時,具有多重美學性格。線條點畫的曲直、剛柔、方圓,若隱若現地跡化著書家心靈情感的寄托。抒情寫意的功能,又往往引發讀者與書家心靈的碰撞與共鳴。書法至於如此嗎?我們不妨走進湘人李鐸先生的藝術世界,觀照他半個多世紀寄情於墨海中氣勢恢宏的審美創造,探尋他與生命融為一體的藝術魅力。

  與他的作品對話,你會感悟到“天人合一”這中國傳統文化現代意義的詮釋。我們品其奇妙造的以“雄”為表征的點線篇章,很難不“神與物游”,產生種種審美意象:

  以上喻,它如泰岱。雄偉磅礡,壯麗峻拔,且朴茂而古拙,郁郁蒼蒼,有王者風。

  以水喻,它如黃河。雄渾蒼茫,激越浩蕩,恣肆汪洋,奔騰不息,浴月吞天。

  以木喻,它如蒼鬆。雄健勁挺,盤根錯節,古藤垂繞,老而彌壯,櫛風沐雨,英姿卓立。

  以花喻,它如寒梅。老樹著花,虯枝如龍,骨骼清靖,笑傲霜雪,高雅堅貞,清香遠播。

  以詞喻,它如蘇、辛。格調雄渾,英氣勃發,境界宏大,分明是關西大漢執銅琶鐵板,唱“大江東去……”。

  清代劉熙載法眼精鑒,道出了書法的真諦:“高韻深情、堅質浩氣,缺一不可以為書”(《書概》)。而這一切都依賴於“法”而存在,“法”是界定藝術書寫與一般書寫的唯一要素。李鐸先生從書法的本體規定性出發,深明究其理、得其法后才能升華至氣勢、神採、風韻,達到高妙意境的道理。所以把備盡法度作為學書的第一追求。這也為他日后的藝術表現形成了最鮮明的美學特征。他顯然不同於一些恃才傲物的后生們那樣,以摧毀傳統的革命與規范抗爭,更不想與后現代的先鋒派為伍。他視傳統書法為正宗,數十年孜孜矻矻,以筆法、字法、章法、墨法等諸“法”入手臨池,力求從古代豐富的寶庫中討源尋根,上下求索,悟得揮運之理,以夯實深厚的“法”的根基。這一階段時間很長,他循規蹈矩地察精擬似,以平正立身。不妄談仁筆為體,不求龍飛鳳舞。親近古人,更是錘煉毅力。

  他書法學習的初始階段,曾受過一代文豪郭沫若先生較深的影響。這本是無可厚非之事,而有人卻少見多怪地對此亂發一番議論,我頗不以為然。事實上,同時代人因藝術追求相近,耳濡目染,轉益多師者代不乏人。明代解縉在《書學傳授》中曾詳細列舉歷代書法傳承者,上自漢代蔡邕,下至明季時賢,衣缽相傳者凡六七十人。即使當代書界,近取某家書風者亦屢見不鮮。李鐸先生以“古不乖時,今不同弊”為訓,沒有以郭氏書風為自己的藝術思維定勢。心儀郭書的同時,更注意上溯古人,努力從歷代碑帖中廣征博取,化為己用。或二王、顏、柳,或蘇、黃、米、蔡,或王鐸、傅山、何紹基諸法家名流,或碟躞於秦篆漢碑,或鐘情於六朝碑版,他一碑一貼地扒梳品鑒,不計寒暑而浸淫之,追慕之。他的師承中,碑帖結合,以碑為主。金石氣與書卷氣相融,以金石氣為主。漢碑力勁而氣厚,魏碑洞達而峻偉,各有攸宜。他將魏碑、漢隸冶為一爐,牽連引帶出流便多變的行書。於是他藝術生命的構成中,既有北碑的沉雄峻宕之氣,又有漢隸渾穆古拙之風。經過半個多世紀的苦心耕耘,在痴迷、苦悶、迷惘、喜悅的反復交織中,伴隨著花開花落世事滄桑和戎馬生涯的幾多變化,他用汗水犁出了自己的那一片閃光的藝術天地,躋身於當代中國領袖群倫的書法大家之列。近、現代書壇,以行書寫魏碑者,趙之謙、康有為、於右任等各領風騷。而將漢隸、魏碑融合后出以行書的“復合型”書家可謂寥寥無幾,李鐸推為翹楚,名符其實也。

  氣韻生動是中國藝術的根本精神。李鐸書法在理通、法備的前提下,以氣力充沛之筆創造了雄強壯偉的藝術境界,構成了他書法美的又一特征。氣是包括書法在內的一切藝術的根本,韻則是一種蘊藉風態。氣是無形的,可感會而難以言傳。氣以力使,力以氣行,氣為統領。氣作為書家主觀的審美心理構成,經過物態化的創作,筆墨的揮運,隨情感心緒的排遣抒發,凝結成點畫線條。清代包世臣強調說:“書之大局,以氣為主。使轉所以行氣,氣得則形體隨之,無不如意,古人緘秘開矣”(《藝舟雙楫》)。

  筆法是書法的基本要素。筆力是點畫線條賴以存在的基礎,使表現線條性狀特征的關鍵。漢字本無命可言,而書家之筆在力的作用下,將點畫線條升華為筋、骨、血、肉、精神,合成為具有生命力的節奏和動律,成為妙趣橫生耐人品賞的藝術,這種感人之處正是力感效應所在。遠在1900多年前,蔡邕就從筆法的角度指出力在書法創作中的要妙:“藏頭護尾,力在字中,下筆有力,肌膚之麗,故曰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惟筆軟則奇怪生焉”(《九勢》)。因此,那種劍拔弩張於外,使讀者如感到書者擺臂搖肩,咬牙切齒般鼓努為力之作當屬下乘。

  李鐸先生對氣與力的作用,作過較深入的理性思考。他從“視覺感應”推理出“悟性之力”。通過對力的運動過程的考察,得出線的藝術化“可以載負人的精神與情感”的結論。從傳授技法的訓練中,總結為“將自然的力和人類固有的力,進行抽象與提煉,使之轉化為藝術的力”(《力之芻議》)。他在創作《孫子兵法長卷》前,更對氣作過具體地研究。他撰文說,“書寫過程中,要貫徹一個‘氣’字,寫出氣勢、氣魄……我特別看重這個‘氣’,就主觀意願來說,要突出軍魂之氣、軍勢之氣、軍戎之氣……。寫兵法要透出軍人的風度和氣質,像統帥布陣、擊鼓催征那樣,展現一種‘戰斗’的氣息,寫出陽剛、雄強之美”(《孫子兵法》長卷創作經過》)。這些唯有軍人藝術家特有的視角才能道出的藝術思想和美感體驗,成為指導他書法創作並形成個人風格的重要理論基礎。正是在這樣一種認識下,他對古代軍事經典著作的文字,好一番研讀、校對、構思、草創等“戰前演練”,做到胸有成竹,意在筆先,信心十足地以神思統攝筆墨而開筆。《孫子兵法》長卷誕生了。它以雄健的筆力成為李鐸先生人書俱老的扛鼎之作。此卷總長220多米,6000余字,經數日挑燈夜戰,奮力書寫4尺整幅紙共158張,可謂嘔心瀝血的輝煌巨制。由此,我想到蘇軾“書初無意於佳乃佳爾”(《評草書》)的命題,不能泛泛而論。對於“積學以儲寶”的書家來說,尺牘、書禮類的小品尚有可取之處,倘若構思巨幅之作,“無意於佳”此率意書也,何以能成為佳作?

  縱觀此長卷,由於書家嫻熟地解決了逆勢、筆與紙面的摩擦、指腕肘內的綜合協調運用,在避秀就雄的創作意識下,落筆則筆實墨沉,氣酣力足,凝重勁健。上下起倒,左右翻折,內擫外拓,方圓並施,抽拔絞轉,筆勢飛動。不拘中鋒、側鋒、偃仰頓挫,正欹相參,藏鋒以包其氣韻,露鋒以耀其神採。點、線或連或斷,若歌若舞。時用渴筆飛白,增加了蒼勁老辣的意味。不同形態的線條在強烈而自然和諧的變奏中,呈現出強悍朴拙的陽剛之性的力量美。書家將氣血熔鑄的情感注入筆端,於是洋洋洒洒,浩浩乎,落落乎,崩雲蟬翼之妙,飛雪湍流之奇,通篇豪壯之氣,因筆勢而漾溢,隨血脈而充盈。我們的視線循著起伏婉轉的線條,聚散開合的篇章而變化,漸漸融入一種境界。如同讀一部中國古老智慧的史詩,一部氣壯山河的英雄主義頌歌。似乎感悟到一種“魂”,即“神算、謀劃、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兵法之魂”。感到一種“氣勢”,即“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勝,無堅而不摧”的“軍勢之氣”。如身臨廣漠的塞外古戰場,觀秦月漢關,烽火連天,旌旗獵獵﹔聽笳鼓喧喧,千軍呼嘯,萬馬嘶鳴,不禁為悲壯的畫面而驚心動魄。當年漢武帝贊嘆泰山曰:“高矣,極矣,大矣,特矣,壯矣,赫矣,駭矣,惑矣。”以此語關照長卷,讀者諸公不知會引發何種聯想?

  在李鐸先生的書法成就中,擘窠大字是其藝術的一大特色。榜書最難寫到好處,行草書尤難,非功力深厚者不敢為之。難怪康有為也慨嘆榜書“自古為難”。古來作大字榜書者,多為楷、隸之體。偶有行草書,多以小字放大后制成,原大者殊為鮮見。李鐸練就以駕馭大筆書寫大字的能力。且字愈大愈雄壯,愈古拙,氣足神完,意蘊深藏。每捻管作書,周身盡力。臂肘協同揮運,貴能氣度雍容,依然雄強雅健,風度卓然s。大江南北名山摩崖、樓閣亭台,多有題刻,與大自然合為一體,與山水風光相映生輝。近聞李鐸先生為中央軍委辦公樓新書巨制毛澤東詞《沁園春.雪》,字大徑尺,氣勢磅礡,堪與《孫子兵法長卷》並美。

  綜上所述,李鐸先生以雄健、豪放、峻偉、古拙的書風,創造出獨特的美學品格和文化意蘊。從中國傳統美學角度審視,無疑這是一種偏於陽剛的壯美的藝術形態。即以一種強烈的動勢、充滿力感的粗獷的線條、碩大的造型、古拙的意態為形式特征,引起讀者博大、雄偉、豪邁、壯觀、以及振奮、鼓舞、愉悅等復合情感反應的藝術形態。關照他的書法,入進去,出得來,幾經涵泳品味,我們會感染到一種激發勇氣和力量,傳達人的堅強意志的崇高之美,撩發起特殊的美學情思。在李鐸先生的藝術觀念中,不以“華之外觀者博浮譽於一時”,翰墨情結裡,惟期重“質之中藏者得賞音於千古”。他將質朴無華的真誠情感融於筆墨,又以凝重沉實的筆墨展現情感的真誠。

  如果說,藝術作品是藝術家“本質力量的對象化”,那麼書法作品則體現著書家的才情、功力、學問、修養。這因為,當筆墨線條作為情感符號和人生語匯來揮洒時,必然跡化出心靈、性情、人格和氣度的差異。隻有加強理論的研究和多層面的學養,才能最終完成從藝術直覺到理論自覺地哲學提升,才能在創作中逐漸減少盲目性和偶然性,不斷深化作品的文化內涵,提高藝術的品味和格調。“腹有詩書氣自華”。故資貴聰穎,學尚浩淵。正如劉熙載所言:“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書概》)。古今書法大家幾乎無一不是學者,這是中國書法史上頗引人深思的文化現象。李鐸先生書法取得顯著成就,深深得益於他多方面的修養。他潛心詩詞,時作丹青。輻射式的多元化汲取相關藝術的滋養。青年時即學寫律詩,繼學古風,后按譜填詞,亦撰楹聯抒情言志。“幾十年讀背思寫,對詩詞的意蘊略有領悟”,或登山觀海,或賞花聽琴,或觀畫讀史,每有詩興,口佔手拈,信筆題詠,多獲佳作,為盛世謳歌,發思古幽情。如《題洞庭》雲:“汨羅西向洞庭間,曉霧初開水接天。遠看千帆分雪浪,一螺青黛落蒼煙。”讀來朗朗上口,格調清新典雅,“既無失律,又有意蘊”(啟功先生語),似有宋人遺風。將清詞麗句揮錄於紙,典雅的雙重創作懸於高堂素壁之上,在當前千軍萬馬抄唐詩的各類書法展中,自是一種卓爾不群的風貌。李鐸先生還力圖從中國畫中參悟出有關書法的藝術通感。正如近人王世鏜詩雲:“悟得梅蘭腕下趣,自然指上有清風。”他以李苦禪大師的名言“書至畫為高度,畫至書為極則”為座右銘,痴情於鬆竹梅蘭、靜山動水的文人畫的投入,在筆情墨趣中,演練書家的文人風骨。他把工作室取名為“馨蘭軒”。蘭,花中之君子也。其高雅的藝術與人生追求,心境的虛靜和恬淡,心靈的淨化與提純,均於斯可鑒矣。

  “梅花香自苦寒來”。勤奮是古今中外一切藝術家成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歷練。翰墨場上,不乏“墨池”、“筆塚”的踽踽獨行之戀。懷素書蕉、羲之穿被,指催瓜裂之苦,描畫了先驅、后續者們艱難跋涉的足跡。李鐸亦然。他清水題壁、雪地帚書、手指畫沙的經歷,表現了堅忍不拔的執著精神,也折射出古人X苦自勵的遺風。正所謂“藝痴者技必良”。因為有了無怨無悔的投入,李鐸的筆下才可以在得心應手中萬豪齊力,能開能合,能放能收,擒縱自如。小可蠅頭,大能逾尺,豪放者氣沖斗牛,娟秀者雅逸精妙。一如戲路寬的演員,不拘形式題材,隨意揮洒皆成佳作。

  中國傳統的藝術十分注重抒情寫意的功能,強調藝術家主觀情志的表現。作為一個法則,講究以意率境,表現創作主體的審美體驗或精神品格和理想。從此角度上可求以下,李鐸先生如能進一步化法為意,形從於神,筆下沉實凝重,真力彌漫的同時,再增加些空靈和活脫,以充實和空靈形成兩元的藝術精神,其作品必定會在自然的轉化中,躍上更高的品位和格調。以先生的功力和學養,隨著新世紀的到來,我們有理由相信,古稀之年后的藝術會更加爐火純青,進入出神入化的境界。

  當代中國書法界十分熱鬧。層出不窮的展賽推出了一大批新人,也同時助長了期望一展暴紅的浮躁之風。真正的書家,應當沉寂下來,作一番冷靜的反思,以平靜的心態向更高更深層次進取。解讀李鐸先生的書法藝術與人生軌跡,或許有助於我們推理些可資借鑒的東西。書法,洵非“雕虫小技”也。由漢字、筆墨、功力、文化思想和情思融合成魅力無窮的藝術世界,代表著具有濃厚民族情調的東方文化。既如此,天分、才氣、功力、學養,缺一者何為……

  2000年1月於抱朴齋

(責編:任文(實習生)、魯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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