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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宰上訴天應泣

陳孝信

2013年01月24日14:26  來源:人民網  手機看新聞

新千年伊始,我有幸在崔振寬的府上讀到了他的一批山水畫新作,幾乎全是193×140cm 的大畫。激動之余,我便在思考一個問題:站在什麼角度,又持什麼標准來評價這些撼人的山水畫呢?

在幾年前寫的《評“陝軍東征”一參觀“陝西當代中國畫展”有感》一文中,我是這樣說的:“向現代表現主義轉型,同時又保持濃厚的本土傳統和個人特色……崔振寬是這一路山水的領銜人物。他的作品雄渾、大氣、干澀、凝重,把筆線推到了一個極致,對象(山嶺、土坡、樹木)雖靜謐、高遠,但內中卻蘊含了一種生命的律動。在樣式上,已向抽象逼近,距離‘寫實主義的新國畫’越來越遠”。(原刊《畫廊》1998 年第一期)。

我現在仍堅持這些看法,但再作些補充。

崔振寬作為“長安畫派”的后輩傳人,他一直遵循兩個信條: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幾十年來的默默耕耘(他除了遠足和作畫兩件大事、樂事,幾乎是別無所求),所印証的也正是這兩個信條,所以這無疑就是評價他的一個合適的角度。問題是如何來理解他所挖掘的傳統內涵和他所實踐的深入生活?

先說傳統。我以為,僅僅是從筆墨上來討論崔振寬繼承了誰的東西,又如何精深之類,非常不夠,甚至可以說非常淺薄。傳統博大精深,決非任何一個筆墨體系所能替代,也不是談談筆墨就能談得清楚的。所以我們不妨離開一下筆墨來談這裡的問題。

而且,還必須是回到宋人所倡導的“真山水”的偉大傳統之中,正所謂是“隔代移植”吧。宋人認為“畫山水有法,豈得草草?”——這與元人所倡導的“逸筆草草,不求形似”正好相反,並由此而構成了山水畫史上兩個不同的傳統。宋人的“畫山水有法”簡單說就是“山如山,氣如氣,形如形”,要有“真山水”之川谷,之雲氣,之煙嵐,之風雨,之陰睛 ……看此畫令人生此意,起此心,如真在此山中。為有“真山水”,必先做到“蓋身即山川而取之,則山水之意度見矣”。所以宋人“欲奪其造化,則莫神於好,莫精於勤,莫大於飽游飫看,歷歷羅列於胸中,而目不見絹素,手不知筆墨,磊磊落落,杳杳漠漠,莫非吾畫”(以上引文均見郭熙、郭思《林泉高致》 )。荊浩、關同、李成、范寬、郭熙、李唐,乃至劉鬆年、馬遠、夏圭、王希孟、趙伯駒等,都是這一傳統的代表。正是他們共同譜寫了山水畫的一代輝煌。

問題是宋人的“真山水”到了元明清三朝,不僅是來了個大轉彎,更嚴重的是其偉大的審美價值被不確當地貶低了,且流毒直至今天。這是亟須反省和檢討的一個美術史上的懸案。其始作俑者無疑就是明人董其昌(還應包括莫是龍、陳繼儒、沈顥等)。所謂“若馬、夏及李唐、劉鬆年,又是大李將軍之派,非吾曹所當學也”, “北宗” , “非文人畫” , “野狐禪”等。一邊把“南宗”、“文人畫”當作“正宗”加以肯定、抬高,另一邊就把“北宗”“非文人畫”當作另類加以排斥貶低。從此,那種“氣勢雄渾邈遠的客觀山水”(李澤厚語),亦即“真山水”抑或說“北宗”山水,一撅不振,也很少再見其豐採。這原本是元明清山水畫逐漸步人衰落的主因之一,也是往后的中國美術史本身的一大缺憾。可是至今仍有人站在董其昌及其“南宗”山水一邊,且對此執迷不悟,豈非咄咄怪事?!所以,必須正本清源,給宋人“真山水”和所謂的“北宗”傳統一個滿意的答案(理論上已有人做過不少的研究,但我以為尤其是要落實在創作實踐上)。

老“長安畫派”諸名家(如趙望雲、石魯、何海霞等)憑著兩個基本信條,力挽幾百年來山水畫的頹勢,闖出了一條路子,並且自覺不自覺地回到了(當然不是簡單的重復)宋人所開創的“真山水”的傳統之中,又注人了新的血液(包括新技法在內),新的人文理想。如今被新一代畫家崔振寬的山水畫所承接,所著意,所用心、用力的主要就是這樣一個“真山水”的傳統,所追慕,所神往,所主張,所宏揚、光大的主要也就是這樣渾厚、壯美的審美理想。所以,他的山水畫往往是宏觀取境再在微觀取質﹔以質筆線、皺染造勢,以勢奪人﹔畫中的高原渾厚,勢狀雄強﹔截取了頂天立地的滿構圖,且是“岡勢培擁相勾連,映帶不絕”﹔將主體(樹木或房屋、陝北人家)昂然突兀,余皆層層積染,顯得深邃不可測。他總是善於在兩極(一深一淺、一密一疏、一高一低、一緊一鬆、一實一虛、一濃一淡,一開一合)之中追求平衡,追求飽滿,追求極致,追求深、厚、濃、密,構成的張力和韻味,故具有了撼動人心的視覺效果。自然,為了求變化,求豐富,求個性,他也融人了不少“南宗”及文人畫,尤其是石濤、黃賓虹一路的因素(重積染,用線一波三折等),還有西人的光色和抽象效果等等,但其骨子裡的東西仍“萬變不離其宗”——屬於大西北黃土地的“真山水抑或說就是“北宗”一路,其美學價值當不亞於時下正流行的“新文人畫”(正所謂“東南嫵媚,雌了男兒”)一類,理應予以高估之(前提是調整評判視角,真正認識傳統的精華所在)。

再談生活。以往的誤區是,一談生活就是工農兵,就應當歌功頌德,於是就產生了無數的以矯飾、矯情為能事的泛泛的淺薄之作,我認為那才是真正的歪曲生活和粉飾現實。這樣的誤區不予徹底糾正,就談不上“一手伸向生活”,即便是伸了手也是白伸,也無濟於嚴肅意義上的藝術實踐。真正的深入生活應當是體驗並把握一方水土和千方民眾深層次的底蘊-——成千上萬年鑄就並積澱下來的、歷經風雨、災變而不移的人文品格或曰人文精神。要做到這一點,需要藝術家自身的長期磨練和自我修養,從而具備豐富的深層次的底蘊,才能在深入生活中與之產生共鳴、呼應,並進而獲得補充和提升。這又是一個互動的長期“合作”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必能產生真正的藝術家和優秀的作品,並經受住時間的嚴酷考驗。

崔振寬總是自覺地把自己放在了這樣一個“互動”的關系中,予以錘練,不斷深造。在大半輩子生涯中,可以說他踏遍了黃土高原的一溝一峁一梁一壑,交了無數的鄉民、山民,老區、新區的朋友,男女老少,甚至他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黃土高原的榮辱興衰,千百萬百姓的酸甜苦辣,如同身受,真真切切,實實在在。每一次遠足歸來他便有許多的感受、體驗、“心窩窩裡的話”要對他的畫道個明,說個夠!要不這樣去做,他心頭堵得慌,他甚至會感到對不起曾經攀過的山梁、土源,曾經同吃同坐的平民百姓。他報答它們的,隻有他筆下的畫!於是他起早貪黑地畫,他上探宋人傳統,下尋東西語言,要把心中的東西對應到畫面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終於接近了一個既穩健又實在的目標:用他自己的一套古今融匯的方法畫出一方水土、千萬民眾深層次的人文底蘊——寬厚、質朴、平實、堅韌不拔的人文品格。山亦是,坡亦是,樹亦是,房屋、庄稼亦是 … … 總之無物不是,無處不在。灌注的,流淌的,充盈的,扑面而來的,都是這樣的一股子濃厚而內在的人文氣息。正是這樣一種人文品格,撐起了畫面上的一筆一線、一點一染、一坡一樹、一景一物,引起了我們的深沉共鳴。更為重要的是,前面所說的美學品格與這裡所說的人文品格,密切交融,互為表裡,鑄就了一種內斂的具有底蘊的山水畫新品格。

總之是崔振寬既沒有回避現實,但也沒有標榜自己如何的現代。他只是默默無聞地走自己的路,畫自己的畫。可他卻實實在在地抓住了真正既有傳統又有生活底蘊的山水。“真宰上訴天應泣”,讀崔振寬的山水畫新作,正應了這句古詩。

(責編:任文(實習生)、赫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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