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 李洱长篇巨制《应物兄》面世

2018年12月28日10:54  来源:人民网
 

五.民族脊梁形象的塑造:

在小说所描绘的众多肖象中,双林院士的形象让人感动不已。他是乔木的好友,曾与乔木先生一同下放桃花峪。他是一个物理学家,下放期间即便在猪圈旁也不忘用算盘计算导弹运行数据,离开五七干校后即隐名大漠,长年与家人不通音讯,妻子死了、埋了也不知道。到了有孙子的时候,还没得到儿子双渐的谅解。他多次悄然潜入济大图书馆,只是为了看一眼可能来此查阅资料的儿子。他一直保持着读古诗、打算盘、用毛笔写字的习惯,与同代人用文言通信的习惯。他说服孙子入党的理由是:“一个人啊,倘若没有坚定的信仰,早上清醒,并不能保证晚上不糊涂,所以你要入党。”

鲁迅先生曾有著名的“民族脊梁”一说,双林院士就是这样的脊梁,在需要的时候,这样的人会义无反顾,会挺身而出,默默扛起民族的重担。他身上所凝聚的罕见品质,和现下的许多人文知识者不同,乔木先生虽然生性散漫,但内心深处是懂得并敬重他这位老友的。在妙语如珠的文人雅士群里,作者特意塑造了这一赤子般晶莹、雕塑般肃穆的形象,使《应物兄》打开的这个世界,突然有了光,也有了重量。在众多描述知识分子的小说中,《应物兄》中所刻画的双林院士和他所代表的一批杰出知识分子,使人感动不已。

小说所描述的第二代学人,其教育背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是应物兄的同辈人。其中思想者文德能早逝,文德能的至交芸娘,是应物兄大学时代的辅导员,人格纯正,思想如多切面晶体,她由考古学而现象学、语言哲学,一路走来。他们都是应物兄怀念和尊敬的友人,在他们身上凝聚和承载着一代人的情怀与思绪。对他来讲,芸娘、文德能以及双林院士的儿子双渐。都是作为一种时代精神历程的象征而存在的。李洱在他们身上倾力甚多,关于他们的生活细节,读来有如珠玉满盘。

在第三代中学人中,芸娘的弟子文德斯,一闪而过的佛门弟子净心,同样让读者心生期许。

你很难相象,李洱可以在一部长篇小说中,成功地塑造出性情各异、精神世界各异、神情毕肖的各种知识分子形象,它确实让人惊叹不已。 

六.一切诚念终将相遇

小说中,济州大学的学术报告厅取名“巴别”。 巴别,即巴别塔。据《圣经?旧约》,古巴比伦人齐心协力建造通天塔,为扬自己的名,耶和华不愿意了,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巴别塔因此功亏一篑。其实,不用上帝来干预,人类的交流、文明的沟通是无比艰难的。

程济世先生将济大儒学院取名为“太和”。和,本指歌唱的人相互应和,后引申出平衡、相辅相成、多样性统一等意思。所谓太和,就是最和、极和,“巴别”与“太和”,是小说所喻指的两条道路,也是济州大学从文化自卑开始转向文化自觉的道路。然而,从巴别到太和,两条路能否相交?能否走得通?路漫漫其修远兮。

在这个意义上,《应物兄》就不仅是一部呈现、探索当代知识生活的百科全书,而且可以被视为一个关于当代文明困境的隐喻。作者心事浩缈,思想潮涌,令人惊叹。

“以不同的视角去感应事物,接纳它们并让它们产生摩擦和争吵,这也许是李洱式的幽默、戏仿和反讽,这也是他结构的生存法和关系学,他忠实于自己的经验,同时也接受他人的经验。所谓李洱式的东西,实际上就是不断变化中的认知方法。”(程德培)

《应物兄》就是从各种不同的视度考察文明、历史、思想,既梳理知识又解构知识,它是各种观点的对话形成的场域,它既充满了高度的质疑精神又最终在全书中形成了饱满浓烈的情感和理想主义气质。

作品里有一段芸娘跟应物兄的对话,摘录如下:

“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研究儒学,去研究那些故纸堆?”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心中有凉意,就像下了雪。

“我可没这么说。听说你们的研究院,名叫太和?”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名字?”

“我也不喜欢自己。医生说,你要再不好好注意身体,说不定哪天就倒下了。我倒没被吓住。一个哲学家,一天要死三次。为什么要死三次,因为他对自己有怀疑,他不喜欢自己。孔子也不喜欢自己,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不然不会成为丧家狗。如果人人都喜欢耶稣,耶稣也不会被钉上十字架。”

“这么说,您没意见了?

“对孔子,我是尊敬的。没有喜欢不喜欢。你知道,我有时候会怀疑存在着真正的思想史学科,因为思想本质上不是行为,它只能被充分思考,而无法像行为一样被纪录。好像只有儒学史是个例外。所以,我对你研究儒学是理解的,充分理解。”

“谢谢您的理解。”

“小应,我知道,你研究儒学、儒学史的时候,你认为你仿佛是在研究具有整体性的中国文化。它自然是极有意义的。但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们今天所说的中国人,不是儒家意义上的传统的中国人。他,我说的是我们,虽然不是传统的士人,文人,文化人,但依旧处在传统内部的断裂和连续的历史韵律之中,包含了传统文化的种种因子。我们,我说的是你、我、他,每个具体的人,都以自身活动为中介,试图把它转化为一种新的价值,一种新的精神力量。”

这是《应物兄》的基调和诚念。

“一切诚念终将相遇”,《应物兄》里的这句话,意味深长。(人民文学出版社 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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