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响亮而深刻的时代弊病

2017年04月21日11:08  来源:人民网-书画频道
 

——深度对话著名国画大家、国学大家霍春阳教授

刘远江/文

  我以为,每个人都愿意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去无条件地热爱自己的祖国,去热爱自己身处的时代,以及热爱与自己同处于一个时代环境下的可爱的人们。我为实现自己热爱的方式,二十年来,除了坚定履行自己一贯的文化追求与诉求外,近年我更愿意将自己的智慧哲思倾注于中国美术界,以期在这一更多承载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领域有所斩获,可我一度没能发现真正我想要的东西,尽管有时也能在梦中与魂魄早已飞升天国的前贤展开有限对话,但毕竟今昔迥异,我似乎更需要和一颗鲜活的灵魂面对面开展深度对话,方能兑现我行走于世许下的热爱我们脚下这片热土的人生初衷。

    于是在经年的寻觅中,我于一个偶然的机缘带着些许中国当代美术界的疑问并抱持一颗虔敬之心向霍春阳教授请教,令我始料不及的是,霍春阳教授给出的答案,大大超越了当代美术界的范畴,完全适用当代文艺界的价值取向,乃至符合当代社会人生的深层处世原则。因此尽管霍春阳教授是业界久负盛名的著名美术教育家,但他即兴彰显的博闻强记、世事洞明、练达人情和广博文思,皆让我倍感吃惊。不过细而究之,霍春阳教授的惊世宏论亦在情理之中,因为中国文化素来推崇“文以载道,教化人心”的入世功用,而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文艺大家又多具有家国情怀,且富含深厚传统文化底蕴一向为其风骨。所以我试探着问:“原来霍教授不单是国画大家,也是国学大家,更其难能可贵的是,您对世道人心亦如此感同身受,如此深思熟虑,想必是深情的使命和担当使然,我一直期待能和一位学识通透、智慧超群的当代大儒深度对话艺术人生,不知您能否给出一个主题和方向,我们就此展开探讨?”霍春阳教授的心绪始终如一泓深邃潜流波澜不兴,但听闻至此,其深情的眼眸瞬间漾出少许兴致,可仍淡定道:“那就一道谈谈那些响亮而令人印象深刻的时代弊病吧。”说这话时,他表情纯粹,音色透亮。如是,这位拥有真善情怀的灵魂舞者,骤然以其深刻鲜明的文艺之思,瞬时擦亮了时代的眼睛,唤醒了受众的思考.以下是笔者和霍春阳教授关于"社会与人生和艺术"的真情对话:   

第一卷:人生哲学

笔者:“霍教授,您好!首先感谢您于百忙中接受我的专访,且愿意将您累积下的跨越半个多世纪的人生智慧分享给读者朋友们。正如您笔下极尽简括的写意花鸟画一样,我们今天触及的话题,也都是当代各领域的灵魂性写意焦点,同样适宜在大道至简的层面予以明辨。接下来,我想就人生哲学的核心难题请霍教授点化,只要是人类,都有各自的人生,无任精彩与否,也无任能否高寿,皆可用人生百年加以概括。那么,人之一生的生命状态到底如何拿捏才算恰如其分?另外古往今来有许多以格外抢眼的强悍战斗姿态示人的人格形象备受各界推崇,有些甚至被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请问霍教授,类似充满硝烟味的人生战斗哲学果真是凸显生命价值的最佳取向吗?到底何种人生哲学真正体现了生命的终极状态?”  

霍春阳:“水深不语,人稳不言。可以想见,当某一个体生命尚处于亢奋状态时,其所代表的斗争哲学,显然不是我们最终想要的人生高度和境界。尽管每个人的人生表现得长短不一,良莠迥异,但源于各自依托的文化底蕴不尽相同,故彼此所能望见的生命历史纵深亦判然有别,倘若有能力俯瞰人类历史长河时,你就能欣然辨识出,陶渊明葆有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是何等崇高之境界,它对于人心的吸引力,何止是摧枯拉朽人心项背所能比拟。你也能目睹紧随其后的宋人苏东坡是何等的闲适旷达啊,于是乎,人类所能拥有的一切美好情愫与尊严,似乎都能在他身上落地生根,而后粲然耀世。因此放下羁绊后所呈现出的本真生命样貌,才是我们值得倍加珍惜的思想火种,也因此才能成其浩瀚和壮观,这才是真正博大雄强之气概,所谓‘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者即是。”

    笔者:“霍教授所言极是!的确,无我之我,方为大我;无象之象,乃成大象。既然如此,以霍教授之高见,我们当代的艺术人生应当呈现何种状态为最佳?”

霍春阳:“最佳与否,倒是个见仁见智的认知。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我们判定一个观点,明察一个事件,务必洞悉其本质。毛泽东主席曾在《湖南农民运动的考察报告》中这样写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反之,文艺之道的情形则正好相反,广大文艺家除了在特殊历史时期需要承担起必要的历史使命和时代担当之外,在和平年代,文艺家的职责主要还是应努力践行文艺的本质,还原文艺的本来面目,自觉继承弘扬优秀民族文化的‘文以载道’精神,教化人心,完善人性,引领世道人心走向风清气正。我想,这就是我们当代文艺界的艺术人生应该达到的理想状态吧。” 

第二卷:政经智慧

    笔者:“好的,刚领教了霍教授圆融通透的闭合智慧,简直滴水不漏!接着,再请教霍教授第二个当今社会的焦点话题,现如今,理性地回望人类社会的历史发展长河,科技进步可谓日新月异,但实际上,世界人民并未因此感到欣慰和释怀,非但如此,反倒活得愈来愈恐慌、憋屈、失落与无助,甚至被人类自身的贪欲倒逼到窒息的地步。请问霍教授,您能否就当今的世界秩序及经济社会发展现状给予有针对性的解读,抑或给出合乎未来社会走向的终极建议!”

    霍春阳:“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但所有的矛盾和困扰都是我们人类自己制造的,因此问题的根源皆出自我们的自心。众所周知,西方重技,注重功利,科技得以蓬勃发展;中国重道,讲究情怀,文明得以一脉相承。本来,“技与道”是可以互为支撑相融共生的,可现实中,中西之间的关系却不断趋于对抗,常莫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原因正是出于西方的意识形态使然,因为西方哲学自古及今,先崇尚神学,再到依附宗教信仰,而后走向形而下的以人文主义和自然主义为依托的利己主义道路,尽显功利、势力和狭隘,目光短浅,不时在与中国的互利合作中寻衅滋事,充满霸权主义意味。反观中国哲学,数千年以降,既推崇儒家的圆融仁义,文以载道,又蕴含道家的清静无为,天人合一,同时尚能自然融入佛家‘以入世之心,行出世之事’的禅理,并把构建‘天下大同’社会作为人类理想生活的终极追求!于是在形而上的哲学土壤濡染下的中华文明,才能诞生习近平总书记这样深具人类性的大国领袖,他合乎时宜提出了‘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政治关系。遗憾的是,由于西方的作梗,文明的冲突,国与国之间的信任常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这种恶性竞争的触角,甚至伸向了外太空。表面上,堂而皇之说是为人类未来寻找适宜生存的居所,可事实果真如此吗?我想知道的是,为何人类连自己现在居住的地球都不去珍惜,都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大肆破坏和掠夺,却奇怪地急于去另外的星球开疆拓土?简直本末倒置!毋庸置疑,恶行相向拳脚相加终究解决不了问题,亦不会有好的结果!想想我们的祖先,简衣素食,诗意栖居,爱己及人,兼善天下,人在画图中,幸福指数超高,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诗意人生吗?”

第三卷:教育灵魂

笔者:“霍教授不愧是位具备家国情怀并有智慧回望历史远眺未来的国学大家、美术教育名师,正如您所言,如果人类内部毫无原则地互相拆台,人类的未来之路只会越走越窄,愈走愈黑。而且作为国民务必热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否则何以有能力去兼爱异国子民,进而实现利他无碍之思?因此每个人都要从爱国爱家开始,如此方有可能使得人性从民族性延展至人类性。于是事关民族文化走向的国家层面的民族教育事业自然备受关注。据我所知,霍教授从教数十年来,教育思想惠及社会各界,教育成果亦丰硕喜人,影响播散海内外。可是,我国当代教育整体深陷功利泥淖,育人价值取向肤浅而单一,留学也呈现盲目化、年轻化趋势,舍本逐末现象严重。面对层出不穷的教育乱象,能否给我们谈谈何为教育灵魂?以及针对中国当代美术界的教育,乃至整个中华民族教育界的教育该如何开展所谓的灵魂教育?”

    霍春阳:“在我国文艺发展方向上,习近平总书记高屋建瓴地提出了‘打造当代文艺高峰’的智慧观念,那么,我们如何才能走向当代文艺高峰?我个人认为,需要切实梳理三大教育层面的问题:首先,要从源头上解决师资队伍自身的能力建设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人格建设问题,也就是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教师队伍自身拥有过硬的人格魅力,才谈得上施教以德,否则,‘以己之昏昏,欲使人之昭昭,难矣!’而且自古以降,‘入则孝,出则悌’的中华孝道文化一以贯之,正可谓做事先做人,当人做到位之余,才能旁及身心修炼,因此德行引领事关人生方向,艺术是卓著人格的延伸,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都无从谈起;其次,文艺要想取得本质性突破,尚需解决艺术教育的‘认识论’问题,现在许多人谈起艺术来滔滔不绝,但却很难说到点子上,大多流于夸夸其谈,予人浮华不实之感。实际上,无论是施教,还是受教,在涉及艺术实践前,都应首先落实好艺术践行的基石——艺术的认识论问题,要有能力洞悉艺术的本质是为净化人心、完善人性和美满人生服务的,要有智慧从性灵层面去识辨艺术的优劣,要有勇气从价值取向上评判艺术的美丑,惟其如此,才能在实践中赋予艺术以灵魂;最后,要在全社会从思想观念上形成强大而坚实的民族文化自信的土壤,要了解本民族的文明的脉络,了解中西方文明的成因、差异及由此影响下的人文心理的区别,从而形成正确的人文观!这处在一个广泛而重要的社会教育层面,其成败,同样关系到社会风气和世道人心的最终走向。总而言之,中华民族是个‘重道’的国度,数千年延绵不断的文明深深滋养了这片热土。根深才能叶茂,应当说,全球最好的教育是在中国,存于广袤的民间,浸润在民间儒士波澜不惊的朴素谈吐中。因为教育的良莠与否不在于工业技能的高低,而全在于人心的良善和人性之完备,于此,中华文明数千年来未曾中断的人文底蕴可谓举世无与伦比无出其右。可遗憾的是,很多人并未深刻认识到这一点,误以为最好的教育存在于西方社会的著名大学里,源于对‘技与道’缺乏本质认知。”   

第四卷:审美认知

    笔者:“非常有幸聆听霍教授关于教育的精彩的铸魂言论,您刚才谈到了中外文明迥异的生成土壤及人文心理,这势必会影响到各自文明的审美认知。与此同时,即便是在同一文明内部,于不同历史时期,审美认知亦可能前后不一,出现继承创新时,有可能是发展进步的,反之,则有可能是退化堕落的。有请霍教授结合中华文明的实情,在如今审美认知纷繁芜杂错乱频仍的大背景下,给社会大众谈谈审美认知的真谛到底是什么?”

     霍春阳:“值得一提的是,审美认知是个很重要的美学课题,由美学认知差异化导致的对艺术价值的认定,无论是具正向引领价值的结论,还是缺乏美学思想支撑的谬论,其影响无疑都是深刻的。先说个好的定论吧,从中西方横向比较而言,我们中华民族无论从审美思想的内涵而论,还是从审美认知的高度来谈,皆是明显占优的,这一优势的源头来自于中西方哲学的指导思想相佐造成的。西方哲学崇尚先验主义,推崇具体而微的实证精神,是形而下的忠实践行者,无力领悟虚空之大美。而中国哲学则贯穿中华道统精神,擅长以形而上思维统领全局,注重虚实相生,倚重阴阳互补,讲求‘象外之象,意外之意’,在此语境下,人的精气神可自如地与天地万物相往来。因此中国哲学才能形成‘圆融通透,无为而为,空纳万物’的辩证观,这是西方的人文语境很难究竟的,这也是中华文明的伟大之处。不过,中华文明在扎根本土的同时,又不人为设置交流的藩篱,这是中华文明始终保持开放包容的强大思想之源;时至今日,从中华文明纵向发展而言,也有必要谈谈不好的一面。譬如,中国书法的书写精神发展到唐朝就抵达了巅峰时期,而中国绘画精神则是行走到宋代才登顶自己的行业高峰的,这是宋人尚意的结果。那么,单就审美认知层面而言,其又在中国过往的哪个朝代达到了峰值呢?这恐怕非汉代莫属!你看那个时代的艺术形象,无论怎样变形,你都会感觉到那就是完美的形象,浑圆,雄强,豪放,精微,简直美到无以复加,于是我就想,我们能否回到汉代旅游一下呢?哪怕神游一次去感受汉代艺术之美也是好的。你刚才提到的何为审美认知的真谛?我想,诸如汉代对艺术创造把握到的那种玄妙浩瀚的审美感觉,就不愧是艺术审美认知的真谛!相较而言,我们现在的审美感觉就远不如汉代了,依此而论,当下的审美认知已经明显退化,这是由各自时代营造的艺术心境决定的,直抵人心的审美认知需要反复砥砺心性方能达成。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多去揣摩传统的人文优势,以期对接历史,实现优劣互补,进而承上启下,引领未来。”       

第五卷:艺术境界

  笔者:“人常说,与智者对话是茅塞顿开之源。听闻霍教授的一席话自是受益匪浅,让我们切实明白,只有拥有良好的艺术审美认知,才有可能指导自己的艺术实践,抑或才有能力如愿实现对目标艺术的相关鉴赏。但由于艺术主体审美认知的混乱,以及艺术审美标尺的仁智之分,使我们围绕艺术客体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观感和定位。因此,对艺术评判领域莫衷一是的现象,非常有必要予以廓清,还艺术以本真面目。霍教授做为中国当代极具代表性的国画大家、国学大家,期待您为我们简约形象地描述一下何谓"艺术境界"?以及艺术家们又该如何通达这一境界?"      

   霍春阳:“如果把艺术比作一座金字塔的话,那么,艺术境界无疑处在塔尖的位置。相应地,把艺术家群体作类比的话,拥有艺术境界的艺术家,其学术地位和影响,同样居于塔尖之上。但显而易见,能和艺术境界放在一起讨论的艺术家实在是极为稀罕的,可谓可遇不可求。观察一位艺术家是否已登临所谓的艺术境界,大致可从两方面得出结论。一来,察其言,观其行,一个人的修为如若果真达到境界层面,则一定会如影随形反映在他的谈吐和形色中,会自然流淌出难得的淡定与从容,待人接物,往往表现得举重若轻不着痕迹;二来,一位有境界的艺术家,也必然会把其见识和学识充分体现在他的作品里,倘若他的作品满含清静之气,在无意里偶得深情,于素朴中彰显难得的气韵与生动,并从极简处凸显无尽丰盈,所谓简而不单,艳而不媚,则境界呈现矣!因此艺术家们都要有境界层面的至高追求,要有数十年如一日积淀人文学养的毅力,要坚持不辍多读优秀传统经典之作,以此丰厚底蕴,深化思想,进而升华境界!”

    霍春阳教授在其简朴拥挤的画室与我深度交流其对于艺术和社会人生的心得体会时,他的言谈举止,一如既往地表现出沉静朴实的一面,纯粹得如同涉世不深的孩童,室外高扬的嘈杂声仿佛从来与其无关,任由世间起伏的喧嚣纷落在耳外,隔绝于心门。

霍春阳艺术简介

  霍春阳,1946年出生于河北清苑县,1969年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并留校任教至今。历任天津美术学院中国画系主任,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研究生导师。天津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导师。现任天津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画学会创会理事,中国国家画院高研班教授,天津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天津文史馆馆员,天津画院院外画师,天津青年美协顾问,荣获天津高校名师称号,兼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天津音乐学院、天津中医药大学、山西师范大学、烟台大学等高校客座教授.担任北京大学国学社专家顾问.1992年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待遇.1997年被中国文联评为"中国画坛百杰"之一。

本文作者简介

   刘远江,1975年生于福建长汀。客家人。现居北京。笔名他乡即吾乡。字立心,号慧道,又号笔墨远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美术师。文学家、美术评论家、书画家。曾任CCTV-2《中国市场信息》栏目编导、国家发改委《中国改革报》社记者兼理事会副秘书长。现为CCTV发现之旅《美丽家园》栏目制片主任、北京众山红文化传媒艺术总监、核心品牌栏目《众山评论》专栏作家、福州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客座教授。已在国家级主流报刊杂志发表数百万字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文化随笔、思想杂文等文学作品。迄今著有《渡情》《人生观》《客居世界》等长篇小说。另著有美术评论专著《话里话外皆言书画之道》《文通意合》等。曾获多项国内国际文学奖及美术奖。其批评广涉文学美术、音乐、影视等文艺领域,理论系统通透,文采斐然深广,撰写过众多脍炙人口的文艺评论文章。他历经浩瀚人文砥砺,底蕴厚重,视野宽阔,思想深邃,见解非凡,遂被传媒誉为中国当代极为鲜见颇具诗性境界和艺术哲思的文艺通才。

(责编:董子龙、鲁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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