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已作古？山东聊城历史文化名城调查

从光岳楼上西望聊城古城，仿古建筑旁满是废墟、荒草。

聊城古城内新建仿古建筑和老房子的断壁残垣相互偎依。

“一开始拆迁完还没盖时，这一片跟荒原一样，周围就俺一家，一眼就看到边，天一黑我就关店门。现在盖起来一部分，可还是那么冷清。”山东聊城古城内楼南大街临街一户居民说。近日，记者到山东聊城古城实地走访时发现，这一被住建部和国家文物局通报保护不力的历史文化名城，以古城保护改造的名义进行开发，历史文化街区拆除殆尽。

古城旧貌换“新颜”

聊城古城，始建于宋淳化三年（公元992年），以光岳楼为中心，古城为1平方公里的方城，四周环以广阔的湖面，俯瞰整个古城区就像浮于水中的棋盘，是该城市保护规划的核心。1958年，聊城在城市规划中提出了“保护旧城、发展新城、新旧分开”的规划原则，古城的区域格局得到了很好保护，并于1994年入选第三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3年前，聊城古城内建筑除了光岳楼、海源阁等文物建筑外，基本被全部推倒。在古城中居住了大半辈子的居民几乎全部搬离，大多被迁至位于古城西南方的望湖安置小区。目前，古城内只剩50多户居民。留下来的民居上也“穿上”新装——青砖灰瓦，与新修的仿古建筑风格一致。同时，围绕古城西、南、北方向新建了三座城门楼、三座角楼。当地居民说，以后还要重新建城墙，外来游客进城观光可能要收门票。

如果不是看到“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标识牌，在周边仿古建筑包围下，有着“天下第二楼”之称的光岳楼，甚至让人觉得它也是一座仿古建筑。记者站在光岳楼楼顶环顾古城四面，除了街道两边已经建起来的一座座青砖灰瓦、檐牙高啄的仿古宅院，以及还没有大规模向外租售的二层商铺外，一片废墟、荒草丛生的景象映入眼帘。

“我从小就住古城里面，工作后才搬出去。我奶奶、父辈人也常跟我讲他们小时候古城的样子和故事。”聊城当地“70后”居民肖女士说，还是觉得“拆迁之前的古城好，热闹、自然还有生活味”。

推倒重建“高效开发”

据了解，在实施古城保护改造工程前，聊城市相关部门对古城居民进行了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97.3%的居民表示赞成。此次采访中，也有当地官员表示，对古城的保护改造当地老百姓也有争议，“但大部分支持改，不改就没法住了。古城中的红砖瓦房多是上世纪50至70年代建的，水电暖设施和卫生条件非常差，一下雨就进不去人。”对此，有关专家表示，就算这样的调查数据和反映意见真实可信，但压根没必要以全部拆掉新建仿古建筑的方式对古城进行改造。

曾经领衔编制《聊城市古城保护与整治规划》的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阮仪三告诉记者：“我们根据实地考察的情况，建议聊城对原有城市规划中影响整体历史风貌的一些建筑拆除，传统街巷和建筑要保留，有必要的要加以整修。”然而，对于这一严格按照国务院公布的《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制定的规划方案，聊城市地方政府表示，虽然是由名牌城市规划设计团队制作的专业方案，“但不符合我们城市发展的要求，保得太多，新建得太少”。

虽然阮仪三等专家主张对聊城古城历史建筑进行整修，但上述表态来看，地方政府从利益考量上权衡，整修获利比推倒重建要小得多，短期内效益也难以实现。只有推倒重建，才能更高效率地进行开发、谋取利益。

据媒体报道，早在2009年3月，聊城就成立了聊城市润源古城保护与改造有限责任公司，主要经营范围为古城区城市基础设施建设、维护、经营和管理，土地的整理、熟化和收储，房地产和旅游项目开发经营以及物业管理、资本运营等。聊城市以这家公司为平台，对旧城改造进行招商引资。2009年8月，山东省商务厅官方网站上公布了一则项目单位为聊城市润源古城保护与改造有限责任公司的招商公告，说明了聊城古城重建的“利润”及文物保护投入情况。当时，聊城古城拆迁进入了“关键时期”。

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刘托表示，聊城这个现象在全国很普遍，因为这种开发商业模式快捷，“虽然暂时获得了一些经济利益，但这城市原有的历史风貌和文化底蕴被破坏了，从而削弱了将来的文化软实力、城市竞争力和历史的分量感。”刘托说，一座城市能够立足世界城市之林，除了依靠经济发展，还要靠自身所拥有的文化底蕴，而历史文化底蕴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形成的。

“死马”如何医

按照住建部和国家文物局的要求，受通报批评的历史文化名城所在地的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与文物局要督促当地人民政府在8月31日之前提交整改报告。当记者联系聊城市文物局时，得到这样的答复：“古城改造拆的都是现代建筑，文物都没有动，而且古城改造也不是我们负责。”截至发稿，记者未能得到聊城其他有关部门的答复。

在谈到聊城古城的现状该如何补救时，阮仪三显得有些激动：“死马一匹，还能怎么医？我曾拿我们做的苏州、昭化古城的成功案例劝他们，他们不听，现在弄成这样……”阮仪三强调道：“现在很多古城保护改造都是大拆大建，这基本上是因为城市的决策者有法不依，不懂什么叫作保护，只晓得做假古董，这是很悲哀的。”他认为，这次住建部和国家文物局的全国普查通报很重要，但整治结果更重要，“要根据保护现状进行奖惩，尤其是处分，‘打板子’不重尝不到痛的滋味，以后还会犯。整治处罚太轻，倒霉的是老百姓和民族文化。”

有专家建议，国家应该制定颁布保护历史文化街区、历史建筑的相关法律。阮仪三表示：“媒体也要有正确的认识和报道。像这次很多媒体对古城保护情况和现状做深入调查报道，让公众有所了解，让其他城市引以为鉴，很有价值。”有专家表示，要加强宣传，让古城内的百姓知道哪些是历史文化遗产，提高人们的保护意识，历史建筑才能得到更好的保护，城市才能可持续发展。（记者 李 颖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