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于娜 北京报道
翟健民走到哪里都能被瓷器爱好者认出来,人们将智能手机里的藏品照片请他“过眼”,而他总是乐呵呵地帮忙。不久前,当他风尘仆仆地从机场赶到北京匡时的博物志专题讲座现场时,台下那些翘首等待的瓷器爱好者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翟健民,香港永宝斋主人,被大拍卖公司视为亚洲重要的古董经纪人之一,在他标志性的翟氏微笑背后,有天价的交易故事,也有古玩圈的励志传奇。
学徒“洗”出好眼力
让翟健民在收藏圈一举成名的是一件清乾隆御制珐琅彩双耳瓶,2005年10月 ,在香港苏富比秋拍上经过一番争夺,翟健民以1.15亿港元将这件小瓶收入囊中,同时他也随着清代瓷器拍卖纪录的诞生一起成为焦点人物。正如“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如今在瓷器收藏市场一言九鼎、纵横捭阖的背后是超出常人的勤奋与努力。
上世纪70年代,翟健民一家从澳门迁到香港后,迫于生计,15岁的他不得不中断学业,外出打工,分担起养家的责任,也因此遇见了后来引领他进入古玩行的师父黄应豪。
在一家抽纱店打杂的他,下班后常去隔壁古玩店的黄师傅那里帮忙。1973年,黄师傅打算自己开家古董店,请他去店里工作。作为伙计和学徒,翟健民由此踏入古玩行。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清洗瓷器。“一洗就是9年,不管寒冬还是酷暑,都蹲在走廊洗,那时候不懂,心里还在恨师傅”。师傅买进卖出的瓷器每件都要经他手清洗,从脏到干净,“慢慢地居然感觉像是在捧着自己的孩子帮他清洗一样”。
9年洗下来,翟健民平均每天要洗20件瓷器,过手的瓷器累计有五位数。渐渐地,他从对那些碗、碟、瓶感兴趣,到注意起它们的手感、轻重、厚度、形状、大小、款式、颜色、图样、落款、年代、材质等细节和差异。
从1975年开始,翟健民开始跟着师傅跑欧洲,去英国、美国,各地的博物馆让他大开眼界。而师傅一心买东西,回酒店之后,他照例要负责清洗。随着时间的推移,翟健民说他愈发意识到清洗碗盘对他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磨练机会,他认为自己的专业基础便是这时候打下的。
长年累月的亲密接触和实践经验,锤炼出了翟健民的专业眼光。43岁时,已经入行多年,小有名气的翟健民又来到北京大学考古系求学。
当年辍学时,翟健民刚进中学念一年级,如今修本科课程还要完成作业,而且在香港的古玩店也要打理,只能每周在香港和北京之间来回飞,其压力可想而知,但翟健民又一次坚持了下来。
遗憾的是,因为是旁听生,翟健民不能获得任何资质凭证,被他的勤奋和执着打动,考古系的老师又建议他去上海社科院的文物课程班学习。两年后,翟健民正好50岁时完成了课程班学习,谁料他的年龄又刚好超过了授予学历的标准。不过,在社科院相关人士了解了他的履历之后,决定特聘他为考古系教授。
对潮流的敏感
古玩行业看似慢悠悠,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实则背后暗流涌动。翟健民认为自己的成功有一半来自于把握市场潮流动向的能力。
1988年,翟健民在香港荷李活道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古董店,店名是他太太刘惠芳取的,叫“永宝斋”,希望每个顾客从这里买到的永远是宝贝。在上海出生、香港长大的刘惠芳来自古玩世家,专攻杂项,翟健民则负责瓷器,夫妇真正相得益彰,开始在香港古玩圈打拼。
当初,翟健民的客户大约六成是香港人,四成是西方人。上世纪80年代,他也曾去内地进货,那时的古玩文物只能对公交易,而且只能在文物商店、对外商店之类的地方买,因为可以提供出境所需的相关文件。
2000年前后,内地投资者需求开始迅猛增长,导致古董行业发生重大变化,翟健民成为第一批适应此巨变的经纪人之一,现在他的内地客户就占了七成,他每年赴全球各地参加近百场拍卖会,为内地客户搜罗各种瓷器杂项。“内地的有钱人已经有了大宅、豪车、名表;他们不看好股市,又不能不停地买房子;所以,没有比古董更好的投资渠道了。”
“如果要想赚钱的话,我卖两个碗盘就行了。”从2002年开始,翟健民开始每年举办古玩博览会,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想做的事。这些年来,他发现国外许多大藏家、行里人都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平台,能接触到内地的买家和爱好者。
然而,办博览会远比他想象得要困难。翟健民曾经在山西太原和广东东莞办过古玩博览会,可是后来却被迫中断了。“不是他们不好。藏家和参观者都很热情,但我们解决不了古玩从国外进海关的问题。”一件过亿的东西一进国门就得抽数千万的税,卖掉也就罢了,可卖不掉的是大多数。
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他又有了新的方向,内地一位地产商请他为自己打造一座私人博物馆。事非偶然,背景是内地私人美术馆正掀起新一波浪潮。
翟健民先带着这位地产商去日本走了一圈,他们先后去了京都的MIHO博物馆、东京出光美术馆和根津美术馆,在对三家不同风格的私人博物馆考察一番后,那位地产商改变了之前只要豪华气派就行的想法,按照翟健民的定位,打算做一家以陶瓷为主,包括官窑、小窑和民窑的专业博物馆。
收藏离不了情趣
翟健民的微博越来越火,因为他的鉴定很有风格。一位瓷器爱好者在微博上问翟健民,一件花果纹饰的瓷盘是不是老的,并附上了藏品的照片,翟健民很明确地回答他,瓷盘是清同治时期。这应该是他中规中矩的回答,有时他会毫不客气地说“不靠谱!”,有时他会留有余地的告诉粉丝“不理性!”经常他都会幽默一下,让粉丝“洗洗睡吧!”。
“收藏要切忌富裕之下买东西,不要借钱买,也不要扛着利息去买,否则就很累。”翟健民经常说,应该以开心、快乐,附庸风雅的情趣之下收藏,“如果作为赚钱工具,就不是收藏,就跟我们一样,变成一个行里人了。所以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要进入这个行业是不是为了赚钱,有赚钱想法的八九不离十肯定越陷越深。”
每次参加电视节目、讲座,翟健民最高兴的事就是分享自己的鉴定经验。“有人觉得官窑怎么那么干净?看起来比新的还新?收藏必须有三点要记住:真、精、新。收藏官窑真就不用说了,精美的精,精当中如果是用了很久,有可能会磨损了很多,如果又真、又精、又新,一件瓷器肯定是保值的。”
在逛古玩市场的时候,一般人都觉得老东西应该是看上去很脏的,有沧桑感,有痕迹。“其实几十年前我的师傅也曾经说过,买收藏品一定要买干净完美的,脏是人为做旧。”翟健民认为,官窑瓷器不是抹上泥就是老的痕迹,这都是人为做旧迎合买家的心态。
“但现在有时候瓷器洗干净之后,人们反而不会看了,并且现在市场上流行流传有序,原因是假货太多,所以对流传有序的大家信心都很强,包浆洗还是不洗挺矛盾的。”翟健民认为还是要洗,一件真的东西怎么洗都是真的,收藏主要是练好自己的眼力,眼力不行,有没有包浆都起不了作用。
翟健民是古董商,但他也在寻找收藏的快乐,不论是微博粉丝,还是富商企业家,无论什么人找他帮忙看东西,他都一样的热心,不厌其烦,这就是他的快乐吧。粉丝结合他一贯乐呵呵又时尚的形象和幽默率真的鉴定风格,还给他起了一个绰号“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