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峁城址外城东门正射影像(上为东)
石峁遗址发现的人面石块
考古工作人员在遗址现场清理人头骨
1929年深秋,风尘仆仆的萨尔蒙尼(Salmony)作为德国科隆远东美术馆的代表来到了中国。他此行的目的除了参加常规的学术交流外,还想对这个拥有几千年文明史的国度做一次真切的探访。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旅程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在当时的北平,他遇到了几位来自陕西神木县高家堡镇石峁村的农民。别看他们穿着普普通通,可手里的物件却不一般。36件墨玉器和6件绿玉器,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萨尔蒙尼有种预感,眼前的“宝贝”极有可能是一种珍贵的玉器。为了进一步研究,他买了其中最大的一个刀形端刃器(后藏于德国科隆远东美术馆)。这件长53.4厘米的墨玉质玉器就是后来被收藏界广泛关注的石峁玉器。据悉,不仅在德国科隆远东美术馆,其他一些机构如大英博物馆、美国哈佛大学赛克勒博物馆、波士顿美术馆、芝加哥美术馆等都藏有出土于石峁遗址的玉器。据不完全统计,流失海内外的石峁玉器多达4000余件。
尽管石峁以出玉器而闻名,不过,由于当地从未开展过大规模考古挖掘,石峁玉器一直未能得以“正本清源”。
2012年,石峁迎来了一次系统区域性的考古发掘,这一次的发掘虽然只开了个头,但成果已令人十分震惊。上千件石峁玉器不仅因此得以“正名”,而且这一次发掘使一座史前规模最大的新石器时代城址崭露头角。
玉器藏于石墙中
在此次发掘之前,考古人员不止一次听说有关石峁玉器的传闻——流失的石峁玉器发现于石墙之中,可他们都表示难以相信而一笑了之,“玉器怎么能承受石墙的重量?而且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最薄只有几毫米,玉器怎么能放得进去?”可没成想,这些传闻却真切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在整理石墙时,考古人员惊讶地发现6件保存完好的玉器,种类有玉铲、玉璜、石雕人头像等。这是石峁遗址考古中首次发掘出的玉器,而且玉器就在石墙中。参与发掘的考古人员说:“出土的玉器一种是在倾斜的石墙里,一种是在倒塌的石墙堆积里,距离地面都比较低。”这使考古人员感到十分惊奇。有意埋藏的玉器到底有什么用意?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院长助理、研究员孙周勇说:“具体原因目前还不能解释,但可以推测,可能与祭祀、礼仪、宗教活动有关。”
石峁遗址首次发掘的6件完整玉器珍贵之处还在于,它证明了石峁玉器确实存在。孙周勇说:“之前因为没有在考古发掘中发现过石峁玉器,使闻名于世的石峁玉器缺乏强有力的证据,此次考证足以为此‘正名’。”
史前中国的最大石城
还处于原始社会的人类在新石器时代能建多大的城?神木县的石峁遗址给了我们充分的想象空间。
上世纪70年代,西北大学考古系教授戴应新随着人们提供的线索开始关注石峁遗址,开启了石峁的首次考古发掘。时隔30多年,2011年,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和榆林市、神木县有关部门组成联合考古队,对石峁遗址进行了再一次的系统区域考古调查,全面了解了石峁遗址的分布范围和保存现状,发现了保存相当完整、基本可以闭合的石砌城墙及城门、角楼和疑似“马面”等附属设施。调查表明,石峁石城分为外城、内城,内城墙体残长2000米,内城城内面积约210余万平方米;外城墙体残长2.84千米,外城城内面积约190余万平方米。结合新石器时代晚期内蒙古中南部及陕北地区石城修建的传统,考虑到城墙范围及遗址主要文化遗存分布范围的高度一致性,考古人员初步判断石墙与石峁遗址属于龙山晚期至夏代早期遗存,其规模远大于年代相近的良渚遗址(300多万平方米)、陶寺遗址(270万平方米)等,是目前所知我国规模最大的新石器时代城址。结合地层关系及出土遗物,还初步认定石峁城址当始建于龙山中期,延续至龙山晚期至二里头早期阶段,属于龙山晚期至夏代早期之间的一个超大型中心聚落。
2012年,为了进一步了解石峁遗址的结构及主体内涵,特别是石砌城墙的年代及构筑方式,考古队对外城东门址进行了重点发掘。结果同样令人振奋。外城东门址发掘出我国迄今考古发掘的最早石城门,结构异常复杂,主要由“外瓮城”、两座包石夯土墩台、曲尺形“内瓮城”“门塾”等部分组成,这些设施以宽约9米的“『”形门道连接,总面积约2500平方米。东门遗址属于整座城的地势最高处。石墙墙体宽约2.5米,保存最好处高出龙山晚期地面4米。整个外城的东南角与其相连,地势开阔,位置险要,堪称整个古城的枢纽地带。
孙周勇说,石峁古城打破了中国夯土筑城的传统认知,其东门遗址无疑是目前考古发掘所见最早的石城门,其功能和结构的复杂性尚待探讨,其在黄河文明史甚至人类文明史上的意义都是难以估量的。
发现人面石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地村民在遗址的石墙里还零星发现有类似人面的石块。这些石块起先并没有人注意,贵贱没人要,一直到近年才受到关注,逐渐进入收藏领域。据不完全统计,遗址内共发现20余块。在该遗址出土的石雕像中,有一件石雕人头应是当时的祖先崇拜物。砂石料、黄褐色、单面高浮雕、品相完好。高50厘米、宽60厘米、厚25厘米。人头的脸部形象上至眉骨,下巴齐平,隆鼻、半张口,呈微笑状,两颊颧骨稍凸出,扁方脸和大眼睛较为夸张。其雕刻手法简单、朴拙,体现出陕北先民对自身力量的初步认识和对祖先的敬畏、祈求祖先神灵护佑的原始朴素观念,以及当时雕塑技术已有的一定基础。这件难得的高浮雕艺术品,在我国石雕艺术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2009年被征集到榆林学院陕北历史文化博物馆。
“石峁遗址的边缘,周围有非常多的由碎石堆砌而成的石人,这是典型的山地草原民族文化,追求死后灵魂不灭。”有研究者称,碎石堆砌而成的石人与新疆的阿勒泰草原、伊犁昭苏草原分布着的200多尊草原石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仅是新疆,在整个欧亚草原,都可以见到草原石人的踪迹。这些石人都是用整块的岩石雕凿而成的,大小不等,从几十厘米到几米。从外形来看,大都是直立的全身像,造型非常粗砺、简练、稚拙。
虽然石峁遗址考古发掘只刚刚开始,但后续工作还应提前规划。为此,专家建议,应尽快制定遗址长期的考古规划,像殷墟、二里头等重要遗址一样建立工作站,成立长期的工作机构,三年规划,十年设想,百年谋略。同时,加强对石峁玉器的研究,对流散在社会上的石峁遗址出土文物进行调查、整理及建档。
奇特发现
城墙:石头里有夯土、木头
据考古专家介绍,在目前我国的考古发现中,城墙要么是石头建造,要么是夯土建造。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该石城的城墙竟然是夯土与石头相结合而建造的,石头里面有夯土,还有木头,如同今天水泥里的钢筋,使得城墙坚固无比。这种结构还是首次发现。
皇城台:城墙20余米高
“皇城台”是当地人的称呼,也是该石城的核心区,位于内城偏西的中心部位,大致呈方形。与内、外两城不同的是,“皇城台”没有明显石墙,均系斩山砌筑的护坡墙体,斜收趋势明显,有层阶。有的高达20余米,令人吃惊。
壁画:绘几何形图案
这4000多年前的壁画上都画些什么?在城墙墙根底部的地面上,发现了成层、成片分布的壁画残块100余块,部分壁画还附着在晚期石墙的墙面上,这也是目前发现该时期最多的壁画。这些壁画以白灰面为底,用红、黄、黑、橙等颜色绘出几何形图案。颜料来自当时的铁矿材料。
头骨:摆放似乎有规律
最令人吃惊的是,在东门遗址的下层地面的两处遗迹。分别在外瓮城外侧和东门门道入口处,发现集中埋置人头骨,两处均为24个人头骨。摆放上似乎也有一定规律,但没有明显的挖坑放置迹象。外瓮城外侧的呈南北向椭圆形,门道入口处的遗迹略呈南北向长方形,缘何摆成此造型,令人不解。经初步鉴定,这些头骨以年轻女性居多,部分有明显砍斫、灼烧迹象。专家推测,可能与奠基或祭祀有关。
玉器:缘何藏在墙体内
此次考古人员发现的玉器均出土于墙体内,有的在倒塌的墙体内。玉器在墙内起着何作用?还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