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一:柏林犹太博物馆
柏林人打心底里了解这栋建筑
柏林犹太博物馆,前后经过五次更名、四次政府改组、三任馆长,花了12年终于建成。
其他参加竞标的建筑师几乎都提出一个想法:一个抚慰人心、吸引人的中性空间。但里伯斯金设计的曲折建筑之中,是一个“虚空间”——像某种捷径,但其中什么也没有。它支离破碎,穿过侧廊,穿过走道,进入办公空间,又从中折出。整个博物馆的精神都在那个虚空间之中。
他设计了一条通道,尽头没有路。
他设计了一个空间,大屠杀塔,里头一片漆黑,不见五指。屋里唯一的光线从顶上一道裂缝渗透进来,但从底下几乎看不到这条裂缝。
他设计了一座花园,植物种在49根柱子上,可望而不可及,而且地面倾斜,让参观者有迷失方向甚至头晕的感觉。这座花园是要纪念那些被迫离开柏林的犹太人,希望提醒参观者,德国犹太人的毁灭,以及到一个跟自己全然没有渊源的陌生国度是什么感觉。
这栋新建筑最离经叛道的地方是没有前门。参观者必须先进入柏林博物馆原来的巴洛克建筑,再走进地面下的三条通道。
博物馆最终呈现为反复连续的锐角曲折、幅宽被强制压缩的长方体建筑,像具有生命一样满是痛苦表情、蕴藏着不满和反抗的危机,令人深感不快。外墙上的窗户,也是不规则而重叠的长条形状,就像一条条受害者身上被乱劈的伤痕一样。
1999年,博物馆落成开幕。一次纪念晚宴后,德国总理施罗德走到里伯斯金父亲坐的这一桌,跪在他面前,免得90岁的老人费力起身。施罗德握着他的手:“里伯斯金先生,您一定感到很骄傲。谢谢您的出席。”丹尼尔·里伯斯金说:“我小时候从没想到,有一天身为二战国防军遗族子弟的德国总理会跪在我父亲面前,感谢他来到德国。”
一天,有两名犹太老妇人来参观博物馆,她们生在柏林,逃过大屠杀,现在侨居英国。里伯斯金记述:“我陪着她们缓缓走近大屠杀塔。我们进到里头,一道金属门在我们身后重重关上。当时是冬天,塔里头没有暖气,可听到塔外对街学校的孩子们的嬉戏声、菩提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博物馆里的交谈声。我们就跟战时的德国犹太人一样,都与正常生活隔离开来。两位老妇人泪如雨下。”
“柏林人打心底就了解这栋建筑。他们站在大屠杀塔前,一言不发,许多人眼中噙着泪水。他们仔细看了楼梯间,也知道为什么尽头被一道白墙堵死。这栋建筑和柏林人产生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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