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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沈鵬先生二三事

張旭光

2013年01月08日08:56    來源:中國文化報    手機看新聞

  沈鵬書自作詩《寒食詩》

  張旭光

  前幾年一個冬天,客青州,大概供暖不好,略覺寒冷。正於室內踱步,朋友拿來兩件沈鵬先生的草書作品,請我辨一下真假。作品展開后,墨香扑鼻,豪情鼓蕩,渾化天成,頓時傳達出一股熱量,使我激動起來。細看,濃處渾穆凝重,枯時老辣奔騰,字字珠璣。愛挑毛病的我,端詳許久,感慨道:“都是精品!”

  這與我心目中的沈鵬是完全一致的。這些年來,常代人向沈先生求書,深知先生把每一件出手的作品都看作像自己的羽毛一樣珍惜。有時他說,這件寫了三遍﹔有時說,那件寫了四遍。首屆蘭亭獎那件四尺整紙的大作,我在主編《中國書法》雜志2003年第一期時發在了封底上。他說這幅是寫了11遍之后才感到滿意的。青州這兩件作品,雖然是應索之作,但我肯定沈先生不止寫了一遍。

  1993年,我曾隨謝雲先生出訪日本,當時我在自己作品集封面上寫了這樣一句話:“真正意義上的書法創作,應該是理性高原上的非理性馳騁。”我以為,理性的東西就是書法本體規律及其一切相關知識的積累﹔非理性的則是個人感情的關注和奔騰。理性的高原越廣厚,非理性的馳騁越恣肆和自由。沈先生的創作狀態,我以為是由其一輩子的學問積累和他與生俱來對翰墨的激情所決定的。1994年,我在北京主持培訓中心高級班學員面授時,請沈先生講課並當場揮毫示范。先生提筆后,全神凝注許久不下筆,他的眼睛不斷地眨著,他的嘴輕輕地開合著,上下牙齒不停地有節奏地碰出響聲。此時,我已全然感到面前這文弱的書生雅士,心靈深處正如岩漿一樣熾熱地翻騰。他下筆之后便勢不可遏,在筆與墨的揮運中,心象的起伏物化了,激情的高潮涌出了。我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隨之律動著、跌宕著,久久才平靜下來。這時沈先生說:“一幅作品應該像一首曲子,有過渡、有節奏、有高潮。”沈先生是一揮而就的,但我想這首杜甫的五律《春夜喜雨》,也許先生是事先寫過了的,因為那節奏、過渡和高潮,既是非理性的馳騁,更是意在筆先的理性思考。

  在我的印象中,沈先生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每次大展的作品都能傳達給我一些新的信息。從追求線條的味道、結體的奇險,到線條的縈繞組合、點的組合,再到組合中追求線的渾重完整。有時我對沈先生作品的個別語言一開始有些看不懂,不理解。看得久了,再調動自己的一些積累,才發現,沈先生是有意在熟中創造生,在平中創造險。還拿首屆蘭亭獎這件作品說,那個“扶”字和“狀”字,開始覺得與其他字不是很協調,后來從王右軍《初月帖》最后一行的“報”字處找到了源頭。由此我想起了劉藝先生在一次座談會上說的話:“看不懂的東西不一定不好。”我意識到,對看不懂的東西,要善於分析其原因,有的屬於違背規律的,那是不好的東西。有的可能是我們還沒有具備看懂它的素養和眼力。比如說我吧,雖然從初中開始就喜歡文科,可上大學讀的是工科,一直沒有得到一個文科的系統學習和訓練。因此,平時看一些古文獻原文,看不懂的地方還真不少,隻好靠工具書來幫忙了。

  “能者為師”,僅僅四個字,對於一些有成就、有影響的人來說,由於各種原因而難以做到。有一件堪稱美談的小事,不知沈先生是否同意公開,我這裡先透露一個梗概。

  那是一個雙休日,沈先生把王友誼、劉文華兩個后生請到家中,老人家親自牽紙當“書童”,讓王、劉二位分別書寫篆書和隸書。兩位晚輩哪敢造次,在沈先生的堅持下,顫抖著筆隻好從命。沈先生的真誠、興致,談笑風生的態度,以及對二位在篆隸創作上的肯定,使兩位青年書家如沐春風,平靜下來,任意揮洒。沈先生高興地說:“看他們書寫,我得到了不少啟發。”於是乘興揮毫,盤龍數紙,分贈二位后生。王、劉從沈先生的這一舉動得到了鼓舞,更得到了心靈的洗禮,那種曾經因著連續獲獎而認為自己是“好家伙”的感覺頓然便消失了。

  沈先生對年輕作者的成長善於鼓勵和引導。與別人不同的是,他的鼓勵總是傾注著對藝術和學術的忠誠與責任。他曾對我說:“對年輕人的評價,我不想說得太過。這樣對年輕人的成長有好處。”記得1988年夏天,我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個人書法作品展,沈先生為我寫的前言中有這樣一句讓我很愛聽——“能寫多種書體,富有創造精神。”分析起來,這句話並沒有說我把字寫到什麼高度,創造得怎麼樣,但多年來它已成為對我精神上的一種激勵,一直到現在我還很受益,但我覺得至今仍沒有達到這個標准。1998年春節,我寫了一件行草,印成賀卡,寄給師長、朋友們賀年。沒想到在年后的一次書協主席團拜會上,得到沈鵬、劉炳森、王學仲、劉藝、佟韋諸先生的當面稱贊,我當時真有點受寵若驚。更沒想到的是,幾個月后,在中國科技會堂參加電影協會換屆大會時,沈先生見到我,再次向我提到那件作品寫得好,而且說“我是認真的”。

  家父張振海寫一手極漂亮的行書,在我看來是不亞於本鄉的清末翰林潘齡皋的。我對書法的熱情和投入主要源於父親經常的鼓勵。家父20年前就逝去了。不惑之年后,能經常聆聽沈先生的鼓勵,使我忽然想起了父親。

(責任編輯:赫英海、魯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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