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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新瓶装旧酒"的壶上水浒 一样却又不一样

杨晓萌
2018年05月21日08:32 | 来源:雅昌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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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雅昌专稿】黄永玉:“新瓶装旧酒”的壶上水浒 一样却又不一样!

  黄永玉紫砂壶请柬。后面写道:真诚地谢绝花篮和花圈。(图片来源:李辉的文章《黄永玉:一路唱回故乡》)

  前些日子,黄永玉给他的好友们发了一张请柬,上书:“年纪大了,活得好好的,空耗着双手总是愁人的,所以找了这些事来做,您有空请来看看。”

  已经94岁高龄的黄永玉做了什么事情?从请柬上他的自画像来看,可能与紫砂壶有关。

  黄永玉的紫砂壶展览发布会现场

  2018年5月18日下午,精神奕奕、满面笑容的黄永玉在众人陪同下来到了中国美术馆三层黄永玉紫砂壶展览现场,与媒体分享了他与紫砂壶的渊源。

  黄永玉《紫砂之缘》2017年

  “没事儿干了!”黄永玉在向观众解释自己93岁画壶的原因时,一开口这样说到。但真正开始决定在紫砂壶上创作则源起于一场聊天:

  去年年底的一个下午,跟小柳聊天讲到陶瓷,当年德化过的日子,扯到宜兴画十把猴壶的事。忽然自己问自己,到宜兴去画一套水浒人物行也不行?

  小柳马上拿出具体办法,世界上的事就这么当真起来。过几天,他居然从宜兴回来了,吃饭、工作、睡觉都解决妥当,真神人也!一百多把壶不到个把月完成,有点信口开河,后不后悔,心不心跳,两样都没有,只觉得天气冷了一点,等天气暖和一点再说,就这样把春节过完了。

  三月间的玉兰花白的开完,红的也谢了,小柳和黑妮眼看我没有走的意思,也就正常的日子,不提“宜兴”这两个字。其实我天天都想画壶的事,因为在德化的经验和宜兴的紫砂壶没有关系,画紫砂壶不单没有困难,可能还会开心,何况用的是老水浒人物稿子。

  事情就跟想的一样,百几十的一套壶照计划做成了。这期间来了小七、周毅、祖英、老宋、超人、徐敏、罗丽娅许多朋友来看热闹,想想这段日子,有时画得多到一天十一把或十五把,本老头有时还真觉得自己有点了不起。没有小柳和黑妮,其实我是神不起来的。

  ——黄永玉《紫砂之缘》九十三岁题于宜兴

 

 

  以上是黄永玉在紫砂壶上向大家陈述的《紫砂之缘》,其实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与紫砂结下了深厚的渊源,结识黄永玉三十多年的李辉在其文章《黄永玉:一路唱回故乡》中,讲述了黄永玉的紫砂情结:

  听黄先生聊天,他说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宜兴紫砂壶:“我小的时候,父亲就让我欣赏泥金壶。他说,泥金壶一定要盖严,它来回转,但晃不了。转可以,晃荡不行。这个它做的像机器一样了。”当年在凤凰人嘴里,宜兴不是“宜兴”,说出来是“泥金”。黄先生越来越认可“泥金”这个叫法,他说,“泥金”多么富有诗意!

  父亲传下一个来自宜兴的紫砂壶,黄先生一直珍藏家中。他说,那是一个不等形的壶,画面是一个树兜子与白色梅花。

  黄先生做过许多不同门类的创作,画紫砂壶的情结,一直留在心里,未曾放弃。二〇一六年春节期间,他因病住院。出院两个月后,他再下决心,执意四月下旬前往宜兴。在那里一画就是一个月。他把当年所画的一百多幅《水浒人物》,一一画在紫砂壶上。与此同时,他还在紫砂壶上画紫藤、人物…

  画好紫砂壶,黄先生回到北京。第二年,画紫砂壶的情结依旧缠绕于他。二〇一七年十一月,从宜兴运来十多把大紫砂壶,每把紫砂壶直径长达六十多公分。那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在画大壶。今年年初,他如愿以偿,完成了这个了不起的大工程。

  多年情结,黄永玉先生终于完成一个夙愿。

  黄永玉《快乐的包袱》2017年

 

 

  画完后他才意识到“糟糕”了,这么多壶没地儿放,俨然成了一个“快乐的包袱”。

  画出来刻出来之后放在哪里?没事没事,盖个紫砂壶水浒馆,装起来木楼砂(沙)砖水泥楼,哪样好防火防盖,这玩意展览搬运应特别小心。

  紫砂壶是种非凡展品,看的人不多且都是高口味人物,一般朋友兴趣难得热衷……一月将过,木已成舟,聊天已成为现实,一百五十把罗列眼前,好友造访,取出三五把共同欣赏,尚称有得意角度,日日如此则老夫有出气无入气矣。

  夫天地之大,老夫与小柳实第一第二呆虫耳。此百余把紫砂壶,黑妮傻女小心伺候则个。丙申年有幸到宜举作紫砂壶水浒旧稿,得许亦春、章文萍贤夫妇大刻家合作,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纪念和缘份,深切的多谢!一口气看完我画完这一百几直把壶,耗时近一月,坐在板凳上,真不容易,认真程度天日可表。此何人耶,山东柳运宠是也。

  ——黄永玉《快乐包袱记》

  为了解决这一“烦恼”,黄永玉决定把这些壶拿出来,邀请大家共赏,这才有了此次展览。

 

 

  黄永玉紫砂壶展现场

  2018年5月19日,黄永玉紫砂壶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展出了黄永玉近年创作于江苏宜兴的紫砂壶新作181件。所绘内容主要为143个水浒人物和十几个陪衬人物,另有《八仙图》《九痒图》等小品,人物之外,黄永玉还配以图说文字和创作感想。

  这种以紫砂壶体为载体,借助紫砂镌刻工艺半绘半刻而成的作品,可以说是黄永玉在创作媒材上又一次新的尝试。

  壶上画水浒,“新瓶装旧酒”,一样却又不一样。

  “您在绘制这些紫砂壶的过程中遇到过哪些问题?”媒体分享会上,有记者这样问黄永玉。

  《黄永玉大画水浒》

  “没有问题,能有什么问题?这些水浒人物原来已经画了一个画册(《黄永玉大画水浒》),现在只是把它们重新描到壶上,只会更流畅,更熟练。”黄永玉笑呵呵地答到,完了还坦然说“这些作品没有什么很高的理论价值。”

  这倒是,不过是“新瓶装旧酒”,把旧的水浒人物从纸上移到紫砂壶上罢了。但对于非常喜欢《黄永玉大画水浒》这本画册的笔者来说,并没有感到多失落。一到展厅,笔者就开始寻找自己的最爱——黄永玉画的林冲。

  《黄永玉大画水浒》中的林冲形象

  紫砂壶中的林冲形象

  题文:“看红缨怒翻芳草,不负朝露夕阳。却怎知来年,禁军八十万教头身轻白虎堂。”

  《黄永玉大画水浒》中的林冲形象

  紫砂壶中的林冲形象

  题文:“少年子弟江湖老,多少青山白了头。”

  “看红缨怒翻芳草,不负朝露夕阳。却怎知来年,禁军八十万教头身轻白虎堂。”“少年子弟江湖老,多少青山白了头。”偏爱林冲的黄永玉一共画了两幅林冲像,一幅是林冲拿枪练武的英姿,一幅是林冲抱着挂酒葫芦的长枪仰天而望,寂寥悲凉的侧影。文字和图片相结合,道尽林冲悲剧一生的同时,也诉说着人生的无奈。

  当笔者看到紫砂壶上的林冲时,第一眼就知道人物形象没有多少变化,仔细感受,虽然紫砂壶上的林冲没有着色,但线条刚劲有力,增添了特有的金石味。林冲的威武悲凉仍在,但经紫砂壶的中和,这种感觉不再那么强烈,却又透着一股豁达与适然。

  一样却又不一样。也是,九十三岁对水浒的理解能与四十年前一样吗?更何况是已经与水浒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黄永玉了。

  年幼时,黄永玉爱听戏,对戏台上舞刀弄棒的情节尤其喜欢,等大一点能读书了就对《水浒传》爱不释手,并常常在地上、石板上画水浒人物,二舅见此,就建议找手头宽裕的军人小舅要点钱,弄点毛边纸订成本既能作画又能随时翻阅。黄永玉屁颠颠地跑去小舅家,却被骂了一顿:“你还学你爸爸那么没出息,去画画、去做音乐家,弄得连饭都吃不饱……”黄永玉最初的水浒人物册就这样夭折了。

  五十年代末的时候,三十来岁的黄永玉结识了一位做木刻板的高手,又起了画水浒人物版画的心思,一众前辈聂绀弩、黄苗子、黄裳、汪曾祺也非常支持,他就买来二百块木板,黄裳还特别送他十几张原版陈老莲的《水浒叶子》,黄苗子也把读书卡片都借他,大家约好待他刻完就给他写像赞。

  不料,文革爆发。几位前辈被打成右派,黄永玉的木刻板被抄走,两千多张读书卡片被红卫兵们丢在地上一顿踩踏,而那十几张《水浒叶子》也不知所踪了。再后来接二连三的运动,人人喘不过气,黄永玉也不得空闲再去刻水浒。

  水浒人物成为了盘旋在他心头的一个梦。直至上世纪80年代黄永玉客居香港时,才终于有机会重新完成这套插图,这就是2010年出版的《黄永玉大画水浒》。只是这时当年的长辈和朋友大都迟暮凋零。年轻时日夜企盼早日画完使大家有一个快乐的聚会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子弟江湖老,多少青山白了头”,这一句写林冲又何尝不是在说黄永玉自己呢?就像这一本迟了近半个世纪方才问世的水浒画册,“及我长大,知道老子的一点道理时,想到前事,不免产生一种因果式的悲凉。”

  黄永玉《郝思文》2017年

  题文:胡里胡涂斫杀,胡里胡涂被擒,啥事都不清楚明白。《水浒传》添你这些人我也不明白。

  一晃,几十年又过去了,黄永玉的阅历和心境也亦发生新的变化,所以在对一些水浒人物的解读上,他又加了自己一些新的理解,如(括号内是《黄永玉大画水浒》中没有的):

  金钱豹子汤隆:李逵物揽的人材,各有各的路数。(人品更是没有说的)。

  张文远:手脚弄到师傅头上,你说后生可不可畏?(现代张文远到处都是,师傅们小心为好)。

  铁笛仙马麟:留下宋江,以便跪拜。(这提法十分新颖别致,令鄙人茅塞顿开)。

  铁臂膊蔡福:罪犯从不恨刽子手,(算个懂点政治的人)。

  井木犴郝思文:胡里胡涂斫杀,胡里胡涂被擒,啥事都不清楚明白。(《水浒传》添你这些人我也不明白)。

  对于入云龙公孙胜的评价也由原来的“有了吴用,还要阁下干吗?”变成了现在的“梁山上的人务实的多,务虚的少,难怪公孙先生时常要打瞌睡。”

  ……

  可见,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黄永玉对水浒的解读越来越深入,对里面人物的看法也越来越全面,然后转化成人生的大智慧。

(责编:王鹤瑾、鲁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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