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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金军:代祀绵远的中国画传统

2014年12月05日15:21    来源:人民网-艺术收藏频道    手机看新闻

天津师范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教研室主任,副教授 姜金军

真正读懂了“传统”,自然会登上“当代”的高峰。

明代书画家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卷二《画源》中有两段著名画论:

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其后董源、巨然、李成、范宽为嫡子,李龙眠、王晋卿、米南宫及虎儿皆从董巨得来,直至元四大家黄子久、王叔明、倪元镇、吴仲圭皆其正传,吾朝文、沈则又遥接衣钵,若马、夏及李唐、刘松年又是大李将军之派,非吾曹当学也。

禅家有南北二宗,唐时始分;画之南北二宗,亦唐时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则李思训父子着色山水,流传而为宋之赵干、赵伯驹、伯骕以至马、夏辈。南宗则王摩诘始用渲淡,一变钩斫之法。其传为张璪、荆、关、董、巨、郭忠恕、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大家,亦如六祖之后有马驹、云门、临济儿孙之盛而北宗微矣。

董其昌基于他的审美取舍,作“文人画”和“南北分宗”之说,为我们描述了一个传承有序的绘画体系,也可以说描绘了中国绘画的一个“大家庭”模式,在这个大家庭中,相互依存、借鉴,取长补短并加以拓展,共同架构着东方绘画艺术体系。在这个大家庭中要想占有一席之地,学习古法是最重要的前提,此“古法”即我们今天所谓之“传统”,然“古法”也好,“传统”也罢,皆不仅仅指古代或古人的某种固有样式,而是指可以“代祀绵远”的一种审美精神,因此我们必须对传统进行深入的学习与研究。

“《春秋》之道,奉天法古”(《春秋繁露·楚庄王》),“主不稽古,无以承天”(《后汉书·范升传》),法古、稽古分别与奉天、承天相当,它不仅是治世经国之方略,也是修身处世之道统,这大概可以看作几千年中国历史文化的传统,孔子的“信而好古”便是一典型例证。对“古”的喜好与推尚是中国传统士人的习惯思维方式,进而成为中华民族的普遍审美法则,它体现在中国文化的各个领域,无论百伎工匠,宫廷画师,抑或轩冕贵胄,文人士夫,莫不以模范古代经典为入手法门。在中国画领域,由于画家普遍心理上对年代久远的艺术所持有的一种宗教般的神往和膜拜,出现了很多对“尚古”的论述:

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上古之画,迹简意澹而雅正”。

宋·米芾《画史》:“以李(公麟)尝师吴生,终不能去其气,余乃取顾高古,不使一笔入吴生。”

元·陶宗仪(1329~约1412)《辍耕录》 :“古人作画胸次宽阔,布景自然,合古人意趣,画法尽矣。”

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虽复变之,不离本源,岂有舍古法而独创者乎?”

清·恽格《南田画跋》:“作画须优入古人法度中,纵横恣肆,方能脱落时径,洗发新趣也。”

这种以古人典范为宗的美术思想,似乎容易被误解为拘束或保守,然而也正是这种“保守”使得中国绘画史环环相扣绵延相继,不管你认可还是否定明代董其昌“南北宗”的划分规则,你却不得不承认“中国绘画宗族谱系”千百年承传有序的事实。这一进程中当然也存在着“变异”和“出新”,只不过这种“变”和“新”决不以激进的方式进行,哪怕是王维的“始用渲淡,一变勾斫之法”;米家父子的“一片云山”;还是石涛的“我自用我法”,都是在自然地蜕变、演化着,而不是置传统于绝地而另起炉灶。本文的主人公赵孟頫显然深谙此中“变”与“不变”的辨证之意,明代书画家董其昌在论述“岂有舍古法而独创者乎?”

“尚古”并不等于就是复古或保守,南朝时期,谢赫《古画品录》就已有“迹有巧拙,艺无古今,”的论断,南朝姚最《续画品并序》提到:“虽质沿古意,而文变今情。”推崇哪一种艺术形式与画家的艺术审美和趣味有关,而不是与时间的“老”与“新”有关,认为“老”的,“古”的就一定作顶礼膜拜之状。拿我国文学史上唐代韩愈提倡的古文运动来说,他们反对六朝华丽的骈体文而主张取法更加纯正的古文,表面看是复古,其实目的却是指向重文轻质的作文流弊,摆脱外表华丽形式的羁绊,从而回归创作者个人心性的本源,寻找更“新”的突破口。所以古文运动表面上的“复古”倾向,却涌动着文学革新的潜流。明代袁宏道有如下论断:“故善画者师物不师人,善学者师心不师道,善为诗者师森罗万象,不师先辈。法李唐者,岂谓其机格与字句哉!法其不为汉、不为魏、不为六朝之心而已,是真法者也。是故减灶背水之法,迹而败,未若反而胜也。夫反所以迹也。今之作者,见人一语肖物,目为新诗;取古人一二浮滥之语,句规而字矩之,谬谓复古,是迹其法,不迹其胜者也,败之道也。”(《袁中郎全集》卷三《叙竹林序》) 清代乾嘉时期学者章学诚《文史通义》内篇四《说林》中也讲到:“所谓好古者,非谓古之必胜乎今也,正以今不殊古,而于因革异同,求其折衷也。古之糟魄,可以为今之精华。非贵糟魄而直以为精华也,因糟魄之存,而可以想见精华之所出也。”

古之形制只是外壳,古人的绘画模式不能简单地套装,所以,追求“古”的目的,不在其“然”,而在其“所以然”,真正的创作仍然是以创作者的自我“心源”、“本性”为根基的,如此则不至于人云亦云,食他人牙秽,所以复古与否,关键是看看其能否反映、体现人的真性情,佛家所讲的“明心见性”亦即指此,中华民族的文化命脉蕴涵着浓重的尚古情结却在数千年里踏步向前、不曾停止的原因即在于此。

中国画传统历千百年睿智之士高华之感悟、博雅之才思,创格造境,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傅抱石先生曾言:“中国画既有这伟大的基本思想,真可以伸起大指头,向世界的画坛摇而摆将过去!如入无人之镜一般”。这决非民族主义的狂傲之词。他不但给民族虚无主义者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也给今天我们这些从事画画的人既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又道出了殷切的期望。今日之中国画既不是朝不虑夕也不是穷途末路。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讲,昔日士人大夫浅酌微醺后的吟唱,樵者渔父劳作往来时的笑语,都以决然的姿态离我们越来越远,而其体现的审美精神却不能被束之高阁,它应该继续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并由我们延续下去。正如著名哲学史家牟宗三先生(1909-1995年)所言:“我们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一代代传下来的,不是那些业绩,而是创造这些文化业绩的那个文化生命的方向和形态。”(牟宗三《从儒家的当前使命说中国文化的现实意义》)古典,传统,属于历史,也属于现在,更属于将来。传统与现代之间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传统是什么?是人类集体的美好记忆,是可以传承和发展的系统,它贯穿于中华民族、东方文化审美的精神主线。

因此我们再次重申:真正读懂了“传统”,自然会登上“当代”的高峰。

(责编:鲁婧、董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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