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君武：漫画一生 战斗一生

漫画家华君武

华君武是我国著名漫画家、美术活动家，现已90高龄。他从1933年开始在《时代漫画》、《上海漫画》、《论语》上发表作品，迄今从事漫画创作已经70余年。华君武的漫画艺术始终以服务社会为根本，无论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还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都以敏锐的思维和犀利的画笔创作了一系列或讽刺时事弊端，或富于人生哲理的诙谐幽默的作品，并在50年代起率先提倡实践“内部讽刺漫画”，用他独特的方式惩恶扬善，由此受到读者和观众的熟悉和喜爱。他的人生也如同漫画，经历过无数风雨。正如大家所评价的那样，他是一生漫画，漫画一生。

1、画大场面的华君武

2005年4月7日，自称“漫画退伍兵”的华君武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一幅讽刺台独分子参拜靖国神社的漫画。这幅漫画犀利、准确、自然、洒脱。就像友人说的那样，90岁的华君武“还在战斗”。

华君武：台独的那种行为，是不要脸的行为，日本人，人人都知道他的丑行，你现在跟着人家屁股后头去参拜，我觉得他不要脸，而且不要脸到去拜日本人的靖国神社，这个有点认贼作父的味道。但是我画得不好，可能人家看我90岁了，还画了一张漫画，所以也就用了。

华君武1915年出生在浙江杭州。他的漫画创作也是从这里起步的，关于他为什么选择漫画创作，华君武在自己的自传《漫画一生》中是这样叙述的：我自幼喜欢绘画，但一画静物，就很狼狈，总也画不像，我喜欢用比较随意的、写意的手法画画。这符合我的性格，最终我选择了漫画。1930年华君武的第一幅漫画在浙江省立一中的校刊上发表。

华君武：1930年，大概十四五岁，我画了一幅学校里面学生打防疫针怕疼的漫画。中学生喜欢起哄，于是做出各种各样疼的鬼脸，但还不至于疼到那种程度，我就把打防疫针的情景画了出来。那时候我们有校刊，大概校刊的主编觉得挺有意思的，就登在了校刊上。

之后，《浙江日报》刊登了华君武的另一幅作品《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作品的成功发表，对于初入漫坛的华君武，是有着很大的鼓舞作用的。1933年，华君武赴上海求学，但上海的五年生活，实际上却成为华君武漫画创作的第一个重要时期。由于年代久远，华君武上海时期创作的漫画作品，现在基本上都找不到了。人们能看到的他的最早作品，就是《一二?九运动》。

华君武：我那个时候，对于12?9运动，其实也没有什么根本的认识。我当时也跟国民党斗争，但不是站在共产党的立场跟国民党斗争，我就是讨厌国民党，所以就画12?9,把国民党也讽刺了，把学生的斗志也画了。

一张画画上成百上千的人物，这就区别于其他的漫画家了，而有了自己的特色后，华君武很快在上海漫画界就小有名气了。

华君武：一般那时候，我故意把许多事，以及那么多人凑在一起画。比如说警察抓小偷，画了很多警察在抓一个小偷，画里面人很多，我就是用大场面来吸引人，———一般老先生老漫画家不会去画那么多人的，所以后来有人给我封了个名字，叫“画大场面的华君武”。

2、与毛泽东长谈

但是这一画风华君武却并没有保持很长的时间。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23岁的华君武毅然决定离开上海，正如华君武自己所说的：“身处黑暗就必然向往光明。”他瞒着母亲，一路上历尽险阻，只身到了延安，经人介绍到鲁艺学习。延安是华君武真正成名的开始，也正是从延安开始，华君武的漫画与中国社会的风云变幻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但是在延安最初的几年，华君武的漫画却并不受当地百姓的欢迎。

华君武：我在上海画的都是洋人洋气的，我到延安去的时候，我们在墙报上面画一张画，连环画、年画、宣传画，老百姓还看，一看漫画看不懂，扭着头就走了。我就想，那怎么办呢？所以以后慢慢就变，看怎么样能够使农民看得懂。

华君武所创作的《1939年所植的树》，就是当时最受争议的一幅作品。

华君武：那个时候，漫画都是跟社会生活常发生一些联系的，不像现在有一些叫休闲漫画，那就没有关系了，那个时候的漫画终究要看出现实里的一些矛盾来，看出一些问题来，才能做漫画的题材。那个时候在延安，一天到晚，从我们鲁艺到延安城里要走十里路，到杨家岭要走十几里，延安什么也没有，就是黄土，黄土地上有时种有两棵树，这两棵树也没人管，到后来，那个树光是一个树干，都被牲口吃了，因为没有草。（延安很苦的。）那个时候要植树，再过一两年，还是那个样子，这么高，再高一点，这么细一根棍，所以常常来来往往过去，老看见这个东西，我就认为，种了树又不去管理它，这是个问题，所以就画了这幅漫画。

毛主席看了这幅漫画后，专门把华君武请到了他的住处，就漫画的创作进行了一次长谈

华君武：毛主席要见见我们，还请我吃了饭，不但吃了饭，还喝了酒，喝了酒我还问过毛主席一句话。我说毛主席，我听说你吃西瓜都就辣椒的，毛主席说在长征路上，刚刚吃完饭，有辣椒，就又送来个西瓜，我也就吃了西瓜，就变成用辣椒就西瓜。———当时怎么谈到这张漫画呢，毛主席看到这张画以后，他认为是这样的，他说讽刺不好好地养树，这是可以的，但是应该说清楚是在哪个地方。因为我画的是延河边上的树，毛主席说，哪个地方种树不管树，你应该让人知道。他当时还举了这么个例子，比如说王家坪，王家坪等于是我们现在总参三部，就是八路军总部的所在地，王家坪植树不好，你就要写上王家坪植树，否则整个一条延河，你就画了这个，也不讲什么地方，人家一看就变成整条延河的植树都不好了，这样就是你以偏概全了，所以你一定要把个别和一般区分，是个别的还是一般的，是局部的还是全局的，都要讲清楚。实际上那个时候画漫画，我们不注意这个事情，所以有时候会具有片面性。

要改掉以往已经形成的创作方式，去表现新的生活，为新的受众服务，这一过程对华君武来说，是很艰巨的任务。但是他必须改，因为革命的漫画决不仅仅是单纯的艺术创作，对于这种改变，华君武是发自内心的。

华君武：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漫画后来就往民族化、大众化这方面追求，所谓民族化、大众化，其实根本是让农民看懂。我在上海画的漫画，是高级知识分子看，这种画到延安去，老百姓不喜欢看，那么你要转变，这就是属于毛主席说的，要到生活里头去。这也是后来我追求的一个方面，假如没这些东西，我的漫画也不会这样，所以现在我说真话，没共产党对我的培养，就没有今天的华君武，没有今天华君武的漫画。

此后，华君武的漫画作品无论在题材还是在风格上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其锋芒直指民族的敌人和阶级的敌人，产生了一批佳作，如《肉骨头引狗》、《丰收》、《诱降》等。1945年，华君武从延安到东北《东北日报》工作。在东北的五年，华君武的漫画，开始被广大老百姓所熟知。这一时期他的作品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成功地塑造了“蒋介石”的漫画形象。也许是这一形象太有感染力了，哈尔滨的国民党特务组织竟以“诬蔑领袖”的“罪名”，将华君武列入暗杀的黑名单。

华君武：那个时候可以这样讲，只要能看到《东北日报》，就能看到我的漫画。那个时候我的漫画已经是在慢慢往农民能够看懂的这方面走。我在《东北日报》画的漫画，哈尔滨火车站等等公共场所，都把这些漫画放大，老百姓真的很喜欢。3、我爱漫画，爱这个国家，爱这个国家的人民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华君武调到了《人民日报》任美术组组长和艺术部主任。在范长江等人的支持下，华君武主持筹办了“讽刺与幽默”专栏，为漫画作者开辟了新园地，由此形成了建国后第一个漫画创作高潮。1962年创作的漫画《永不走路，永不摔跤》，就是华君武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华君武：我当时看到有这种现象，就是有些人，犯了错误了以后，自己很害怕（那个时候犯了错误比现在厉害，那弄得你工资都没有了，还受处分）。但是我另外一想，人哪有不犯错误的，我们有句老话，犯了错误你得从原地上爬起来，再走路。你假如不犯错误，你自己就不敢走路了，那么你永远也不会走路，就是这么个概念，就画出来了。

结果在1962年8月一次党的会议上，这幅画被作为大会文件的附件发给与会代表，毛主席还在上面批了八个字：“有了错误，改了就好。”

华君武在当时发表的另外一副影响力极大的漫画是《杜甫检讨》。

华君武：《杜甫检讨》是1961年画的。北京师范大学要批杜甫，说杜甫分不清是正义的战争和非正义的战争，所以是和平主义思想，最后我就哈哈大笑，画了一个漫画。当时我们共产党确实是把很多人都冤枉了，杜甫讲的话，是和平主义思想，其实是现在共产党的思想，你怎么能让当年的杜甫来自我检讨？严格讲起来，这都是非历史主义的，不是马克思主义的。

继《杜甫检讨》、《永不走路，永不摔跤》之后，华君武在那个时期，又创作了很多类似于这样的漫画，如《科学分工》、《特点之消费》等。对于禁忌颇多的五六十年代，华君武这些作品显得尤为珍贵。

华君武：不平则鸣，看见世界上这些不平等的，我就可以画漫画。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华君武的许多作品被称作“罪证”，他遭受了长时间的批判，被迫搁笔十年。“文革”结束后，华君武出任全国美协副主席，并主持协会日常工作，成为新时期中国美术工作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在繁忙的行政工作之余，华君武的漫画创作一直没有停顿，这个时期华君武特别喜欢画《西游记》中的人物猪八戒。他认为人性中的弱点，猪八戒几乎大都具备。

华君武：七情六欲他都有，所谓的错误，都安到他头上，娶亲，去弄了很多汽车来，猪八戒他都做得出来，但他做出来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样的人，在我们社会当中带有普遍性。我是喜欢用这种人打比方的，后来因为我画了好几个，就成为一个系列了。

华君武创作的猪八戒系列，博得读者的欢迎。为了嘲讽爱请名人首长题字的人，他画了《猪八戒画长卷诸神题字》；为了嘲讽利用公家的东西炫耀自己的人，他画了《猪八戒招亲摆谱》；为了讽刺那些不惜花钱把自己编入《名人大辞典》中的人，他画了《猪八戒怀古》。

华君武：我都是针砭时弊的，我没有画那个休闲漫画，我不画。

有人形容华君武的漫画是“刀刀见血，入木三分”，因此他也得罪了很多人，对此他认为：“讽刺是永远需要”的，是天经地义的事，自从人类出现了劣迹丑行，讽刺就相应而生。而漫画家就应该具备这种独特的视角。

华君武：反正你人要正派，不正派的人，连缺点都看不出来的人，你就不要做漫画家。比方说，现在这个社会上，就有很多不正常的现象，我现在是不大好讲，为什么呢，我年纪老了，我也不懂，所以我现在也不画了。但是听说，社会上人的思想上，有一些东西还不大好，那么这种东西，要靠你用一种正确的思想去发现它，把它画出来。

华君武是位性情中人，尽管现在已是耄耋之年，但凡听见大到国际社会、小至街头巷尾发生什么事，他的漫画很快就见诸报端。70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华君武说：他从不见异思迁，也不怕自己挫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爱漫画，爱这个国家，爱这个国家的人民。（2005-09-05 作者：李小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