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语录
戴顺智
1986年我考入中央美院国画专业的研究生班,研究的课题是《中国画的继承与创新》。两年后完成了以创新为宗旨的系列组画《西藏风情》、《历史的一页》和与之相关的毕业论文,1988年以来,除了完成学院的正常教学任务外,以大量的课余时间和精力继续这一课题的研究和探索,经过十多年不间断的努力,应该是所获不多,所思不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这也算是一种回报吧!
人物肖像画在中国画这个画种里,一直是比较薄弱的科目,在古代也只是局限于为帝王将相歌功颂德、树碑立传,除少数优秀作品外,大多数作品都造型呆板,构图雷同,艺术水准不高。
20世纪以来,随着西方素描教学体系的传入有了新的活力。中国人物画,特别是肖像画有了长足的进步,出现了不少优秀画家和肖像作品,中国人物画呈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但就其整体而言,艺术思想偏于沉闷,艺术语言过于单一。正当中国美术界现实主义大行其道、写实绘画特别盛行之际,西方现代艺术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各种艺术流派的出现改变了人们固有的思想模式和价值观。肖像艺术已不再满足于客体真实的再现,不满足于照相式的、贴标式的描写,而是用特有的艺术语言,主观化了或主体情绪化了的真实完成艺术创作。此时的真实观实际上逐渐离开了传统的真实观。艺术作品中对物理真实的关注,已让位于主观表达的需要,作品中的物理真实被彻底地肢解了。
随着“85新潮”的涌动,西方现代艺术狂潮冲击着中国画家固有的创作模式和艺术思想,西方现代艺术思想,深深地影响着整个美术界乃至每一个艺术家。每一个艺术家都在思索同一个问题:中国艺术向何处去?突破已有的样式,寻找新的艺术语言,高扬艺术创新的旗帜,就成了那个时期中国画坛最热门的话题。
我的肖像画创作,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开始了漫长的艺术探索之路。首先面对的是在什么样的基础上创新,新的概念是什么,新的标准又是什么的问题。每一个艺术家对此都有着不同的迥异的实践,艺术多元化的今天,也允许艺术家做出不同的选择。争论思考的核心问题还是传统与现代,是完全否定,是全盘继承,还是有选择地继承吸收其中的精华为我所用?
传统与现代两个课题的整合,是对现代中国画家最严峻的考验,这个艺术思想的问题,实亦为文化思想的问题,顽固地复古与盲目地西化都不是有志于建设现代中国绘画者所有的态度(何怀硕语)。
说实话,我不赞成“艺术与国际接轨”之类的口号,不能解决中国画存在的问题,任何天才也不能给中国画指出一条光明大道。中国画的建设只有靠中国画家自己脚踏实地去实践和探索。
多年来,我一直徘徊于传统与现代之间,平心而论,我热爱传统,这是因为我的文化背景,我所受的教育,都不能让我与传统决裂。同时我也喜欢现代艺术,因为我生活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而对日新月异的现代艺术确实存在着某种合理性,并具有传统艺术所没有的东西,随着对二者分析研究的深入,将二者进行有机的整合,就逐渐成了我艺术实践的动机和理想。
每个民族的艺术都有其特有的生存环境和土壤,每个民族都有与生俱来的民族性格,民族艺术又是民族性格的具体体现。所以外来的文化,外来的艺术不可能替代本土的文化艺术,但本民族的艺术又需要在与其它艺术的相融相生中健康发展。
二十年来的艺术实践,有过短暂成功后的兴奋和喜悦,带给我更多的却是困惑与苦恼,艺术独行者走至今日,前面的道路依然茫茫无边,但探索的脚步还要继续走下去。
故事
于 水
爱上水牛
央视给戴顺智拍画牛的专题片,摄制组跟着戴顺智两下江南,到达水牛现场。写生牛、牵牛、骑牛都是不可少的镜头。我担心地问戴顺智,这牛认识你吗,你就敢牵它骑它。牛的脾气是动物中数一数二的大,万一见来人面生或瞧着不顺眼,顶一角或踹一蹄,那可吃不消。戴顺智笑笑说,只要你拉住牵鼻绳,那牛就听你的了,把绳稍稍一抖,牛鼻子会难受,它想发火都不行。
水牛是江南特有的动物,我曾客居浙江十年,对水牛的印象是,一身铁黑色的皮肤,稀稀拉拉的牛毛如钢针扎在皮上,平时在稻田里涉水耕种,农忙时有老酒下饭,唯一的乐事就是在泥塘里打滚,一身脏泥,远不及猫狗招人喜爱。我纳闷,戴顺智,一个北方汉子如何爱上了这江南水牛。戴顺智回忆说,十几年前被朋友拉到广西写生,一群水牛迎面走来,只见“牛蹄奋扬,牛背耸动,如山峦之沉厚,如江河之汹涌”(范扬语),戴顺智被震撼了,从此开始画水牛。话语中,戴顺智眼睛放着光芒,显然,他看到了水牛很伟岸的一面,比我只重外表以貌取牛格调要高。一般状况,人若有爱时,眼睛就会发这种钻石之光。
水牛除了干活还有什么才艺?还可以比赛斗牛。苗族人挑出强壮公牛进行决斗,胜者进入下一轮,最后总冠军,发一万多元奖金,跟温网的比赛方式差不多,就是没冠军奖杯。与西班牙的斗牛相比,更环保更公平,他们那乡是人与牛斗,最终人将牛杀死,太血腥,而咱这村是牛与牛斗,胜者拿奖金回家喝酒,败者还棚疗伤,或继续再斗或解甲耕田,不伤元气,动物保护组织也不会有意见。戴顺智向苗族兄弟建议,斗牛时,你们应该着民族服装,这样更具观赏性,还可以开发旅游,振兴经济。
历代最有名的牛画当属唐代韩滉的《五牛图》,此图画的是黄牛,而宋以后,画家多画水牛。戴顺智分析,可能与南宋迁都杭州有关,宫廷画师来到江南,像戴顺智一样爱上了水牛,于是笔锋一转,北方的黄牛从此衰落了。
戴顺智笔下的水牛与历代高手画的牛都不同,跟我印象中的水牛很吻合,有一种“造像”感。若没有很深的写生功力或只靠模仿前人是不可能达到的。我夸戴顺智,素描功夫了得!他笑着摆摆手,这不算什么,教学生画素描,若老师自己都画不好,会被学生笑话的。戴顺智在清华美院教基础课几十年,如此的敬业态度,还是挺令人尊敬的。
我小时候最崇拜的是黄胄,说他画一头驴就能换一头真驴。如今,戴顺智画一头水牛,也能换一个水牛方阵,想想也蛮厉害的。
唐代画家戴嵩善于画牛,史称“戴牛”,不知彼戴与此戴(顺智)族谱是不是一家,总之,一千多年以后,又一位“戴牛”闯进了我们的生活。
(本文来源:北京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