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协助陆抑非主持研究生班
知识分子是个特殊的行列,在“改革开放”前,朱颖人经历了历次运动,受到了一些冲击,但他自觉改造人生观,积极下乡下厂,总是挑艰苦的地方,脏的地方去。朱颖人带学生下乡时,也是行动在先,做出改造的表率。在“文革”中,朱颖人算是铁杆老保,遭批斗、游街、抄家。混乱的十年,浪费了青春年华。“文革”一结束,学校就感到教学上青黄不接,急需培养接班人了。有一天著名画家陆抑非先生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朱颖人,说是美院国画系决定要陆抑非先生招研究生,解决接班人问题,想找你做帮手。朱颖人当即表示他是无所谓的,自己身体也不好。陆先生即刻动员他:你能画各种花鸟,又能画色彩的,还是你来帮忙为好。最后研究生班终于开办了,他负责教学和管理工作,诸乐三先生也是该班导师。研究生有徐家昌、马其宽、闵学林、何水法、陈穆之五人,从教学到写生深入生活再到有学生发生生活困难等难事都要他管。但潘天寿生前曾说过传统的东西不能在我们手中断掉,要传承下去的,教导时时激励他,在系党支部、系主任的支持下,朱颖人顶着巨大压力、认真负责地完成了中国画系首届研究生班的教学和管理任务。
(九)在潘天寿先生那一边
一代宗师潘天寿先生在“文革”中受尽凌辱,冤屈致死,当时的省革命委员会竟然发一个一句话的文件,不许召开潘天寿追悼会。就在这样的政治高压下,朱颖人却一如既往地遵循着“师道尊严”,经常到潘老师母何愔那里问寒问暖。冒着危险为已逝的潘老先生寻找墓地。在“批黑画”中吴茀之先生画的《篱边斗大花》一画首当其冲,朱颖人候在学校门口,等着吴先生被批判后返校,在返家的路上吴先生怒气冲天。他尽力劝住吴先生息怒。当时在牛棚中批潘天寿的诗,人家叫吴先生来解释其反动性,吴茀之先生均按原诗的历史背景,如实地解说清楚。吴先生对朱颖人说他与潘先生之间可谓是无话不谈,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中,潘老先生与吴老先生之间仍能无话不谈,真是正人君子,君子之交。“四人帮”被粉碎后,吴茀之先生从沪返杭不久就设法住进省中医院,不幸隔了几个月就逝世了。
失去了老师,朱颖人心情烦闷,久之静思,欲哭无声。只有继续努力来完成先师未竟的事业。
(十)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朱颖人退休即在,考虑到老师们对他的授课经验,大有总结一下的必要,因此想到课徒画稿笔记的整理,老先生全心全意授他知识与技能,他应该把他写出来,以使初学者分享。老先生们的教导历历在目:对中西绘画的派系要确立,都属于两个高峰;绘画技法是在历史上逐渐积累起来的,只可继承,发扬,不可废弃。运笔应该由人使,不可由笔使,又如音乐的符号,只有联合起来组合成乐章,被人接受才成音乐。老先生再三叮嘱做人要老老实实,画画不能老老实实,要有虚有实。想到这些金玉良言,朱颖人在退休后即着手写起来了。这本出版名为《潘天寿、吴茀之、诸乐三课徒画稿笔记》的书,等到一出版就被售完,经多次再版后发售又售磬。使他更有安慰的是有不少学生与画友都来电话或谈起该书对自己的帮助,老年大学的画友大多作为教材在阅读,这是当初始所不及的,当时仅想告知后学者而已。这本书不仅是自己听课的笔记,也是自己授课时的支持,除了理论上的分析之外,更多的是作业的解析,从意境、情意、气势出发,解析其中的奥妙。气势一散,全功尽弃,情意一失,毫无诗意。对于笔墨的辩证关系,与书法的奥妙等等都有至理名言处,所以想到读者有好心之言,是有应得的,老先生的经验得以再传。该书另一特点是图文并茂,方便读者的阅读与借鉴,由此,他花费了好多时日,搜集资料,补充充实,使该书有直观与文字并茂的特性,易于理解与扩充思路,使他感到没有白花力气,成全了原来的心愿。
他想人总有一个出头日子,但活着总是要有追求,为名为利只是一种,而对于他是种陌生的事。继续钻研只是他的爱好,活到老学到老,这是他认识的道理,走到哪一天终止,则就算正式告别了。
朱颖人认为绘画的基本技法是可以学的,潘天寿、吴茀之、诸乐三先生就是到老仍在学习,向书法学习,向绘画技法学习,向文学修养学习,总之没有停止过。然而要创造自己的风格则是一步一步悟,只有思考与实践,哪怕得到一点点启示与努力,也是一种安慰,是自己的安慰,也是对老师、老先生的安慰。作诗是个好办法,诗的意境、情境能帮助画意深化与开阔,将诗与画统一起来,形成一个情调,可能会有点变化,但要获得诗味又何等困难,诗并不仅仅在格律上,诗要有诗味,诗的意趣,李白的诗与杜甫的诗,绝不能对调,一对调,李、杜就做不好那样的诗了,这样归根到底又在做人的问题上了。他认识到画好画要做好学问,做好学问又先得做好人,这是个难题。朱颖人深深地记得潘老师母告诉他有这么个事:潘天寿先生公事很忙,私事也很多,怎么办。二人商办,当客人来时由潘师母出面,说是潘先生不在,确定后,客人果真来访,潘师母如是说,可是潘老先生在隔壁屋内听到了,想想不对,我明明在怎么可以告诉人家说不在呢?于是走过来招呼了。事后潘师母向潘先生诉说怎么能使她下不了台呢?潘先生自省地说,我人在,对客人讲不在,总觉说不过去,我想想实在不对。
朱颖人对潘老先生的往事深有感触,他想一个人若能做一个纯正的人确实不容易,做一个纯正的画家也确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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