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重振連環畫一定要尊重讀者

連環畫是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也是一個時代的記憶。今天活躍在畫壇的人物畫家，不管是畫油畫、國畫還是版畫的，當年幾乎都是連環畫的創作者和參與者。創作連環畫這一經歷，從人物造型、構圖、故事情節的演繹等方面，對人物畫家之后的創作都有很大的幫助。經受過連環畫訓練的畫家，拿起筆來就能畫畫，不像現在學院畢業的學生，他們通常都要起稿子、擺模特、拍照片。

我最早創作的連環畫是《羅倫趕考》，這件作品后來獲得了第七屆全國美展的金獎。但我個人最滿意的作品還是《長生殿》。這件作品我下了非常大的功夫，畫得也很講究，但是由於沒有在《連環畫報》上發表，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這件作品的創作經過與以往不同，當時單純地想創作一本高質量的連環畫。所以我特意跑到國家博物館去收集唐朝的資料，到西安去實地考察，甚至到陝西各地尋找我心目中的楊貴妃形象。《長生殿》創作花了約兩年的時間，光是素材就找了一年多，以至於到現在，古代各個朝代的服飾，無論男女、文武，我都盤得非常清楚。

連環畫曾經在我們這一代人手裡發揚光大，卻也在我們這個時代慢慢消亡。現在的孩子，已經很少看連環畫了。他們看的都是日本歐美的動漫。但是，連環畫消亡的原因最主要的還是要歸咎於自己。曾經在連環畫最紅火的時候，我們開過一次全國連環畫座談會。在會上我就斷言，連環畫將“不久於人世”。理由隻有一條，就是我們不尊重讀者，不尊重孩子。為什麼這麼說呢？第一，連環畫故事腳本基本上都不是原創，是根據小說、劇本改編的。原創性不足，內容不夠新鮮。第二，連環畫的內容都是大人選擇的。大人通常會根據個人愛好，為了教育孩子而進行選擇。幾乎不考慮孩子的需要。所以很遺憾，你選的這些內容往往得不到小讀者的認可。第三，在藝術表現上，畫家們往往習慣於藝術上、技巧上的角逐比拼，也有的為了賺取稿費，不顧質量地趕進度，至於孩子能不能看懂則少有顧及。這三個原因，導致了連環畫離孩子漸行漸遠。我以為，任何一種藝術樣式，如果不尊重讀者、觀眾，最好的下場就是進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日本的動漫為什麼會風靡？我想是它的故事情節不僅是原創，而且能牢牢抓住小讀者的心理，滿足他們的需求，最終贏得了讀者的心。在表現上則借鑒了影視的視覺效果，具有極強的鏡頭感。徐悲鴻說，人民需要藝術，藝術更需要人民。所以說，要創作有溫度的作品，首先就要做到心系、情系，要為孩子而創作。如果要重振連環畫，就一定要以尊重小讀者為前提。這一點，不僅是對連環畫，對我們任何一種藝術樣式的創作，也都是一個警醒。

2015年的時候，我隨著電視台去採訪了賀友直先生。最后我們請老先生為中國連環畫說幾句話，老先生沉吟了一下緩緩地說：“借用鄧麗君的一首歌——何日君再來……”有些傷感，亦令人唏噓，但確實又是每一個對連環畫充滿感情的人的願望。我相信，隻要我們做出正確的努力，連環畫會迎來復興的一天。

（高雲系江蘇省文化廳巡視員，中國美協中國畫藝委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