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這些建筑的影像是一座現代城市上海發展回眸的底片,攝於1980年代末浙江路天橋附近,拍完沒多久天橋就拆掉了。
②1988年上海,裡弄傳呼室門口執勤的阿姨管著一片住家的來往電話。
③1989年上海,那時人們的生活方式還沉浸在電視劇《上海灘》裡。本版老照片攝影 陳海汶
④老相機制造博物館裡工人正在裝配海鷗相機。早報記者 徐曉林 圖
■ 攝影師陳海汶和他的老相機制造博物館
上世紀80年代的上海,距今隻有30年,然而對那個時代的懷念就如同現代考古學一般,之前30年的束縛,之后30年的狂飆,讓80年代成為人群中一道短暫的光線,把在那個年代有過深刻經歷的人和沒有親身經歷的人彼此分割開來。有人用語言,有人用文字,有人用畫筆,有人用鏡頭,更多的人只是把所有經歷的一切封入腦海,沉入記憶的黑暗中,拒絕一切形式的言說。而那些鏡頭記錄下來的,往往觸及著語言所達不到的邊際。
名為《老相機的影像歲月》的攝影展從5月18日起,在位於重慶南路上的上海老相機制造博物館展出一周,展出的50幅照片都是博物館創辦者陳海汶攝於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的作品,拍攝這些作品的當年,他手中所持的相機正是目前老相機制造博物館裡一息尚存的國產相機流水生產線上每日人工裝配一台的海鷗雙反109全機械照相機,膠卷也是國產的120。
另一個上海八九十年代的面相
攝影師、上海攝影家協會副主席、文化公司總經理、上海老相機制造博物館館長,這些頭銜或多或少附著著光輝,但現在的陳海汶內心的取向越發明朗起來——“攝影師”是他最初介入攝影時的原始身份和動力。上世紀80年代,在剛剛從表現紅光亮的集體審美中脫離開來,一個攝影大賽就會吸引幾十萬人參與的盛況時,全國攝影創作群體對於上海攝影人的認識與陳海汶樹起的“城市人文記錄”大旗脫不開干系。如今,攝影師這個稱呼則剝去了諸多經濟的糾葛、人際的羈絆,而傾向於精神的定位。
陳海汶的語言總是充溢著豪情與溫度,鏡頭卻總是細膩的,他的上海影像讓人看到另一個上海八九十年代的面相,他們一點兒也不冷靜客觀,一點兒也不理想、不先鋒,他們還帶著一丁點兒來自市井的幽默和自嘲,哪怕是當年滬上先鋒當代藝術展的藝術家都只是故意用幕布遮面,僅僅露出幕布下的一排“泥腿子”來。多年前膠片特有的粗?質感,被陳海汶用於表現市井中的幸福、快樂和喜悅,“我喜歡拍人和事,而且是平民階層最平常的人和事。那些日常的生活瑣事、細枝末節能讓我心跳,那些為日常生計操勞的無名之輩,能讓我興奮。其實我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我,拍他們,就是在拍自己。”這些回憶其實有數以萬計的底片,都被陳海汶仔細卻凌亂地保存著,只是,如今底片盒子早已變了顏色。
老相機博物館生存困境
在老相機制造博物館裡,不僅僅陳列著34架早已停產的國產相機,更可貴的是,博物館還收藏著一條“活著”的生產線——全機械120雙反(膠片)相機海鷗4A-109型整套傳統裝配作業線,十余名60歲以上的工人還在這條流水線上裝配照相機。陳海汶把這條生產線連同海鷗的商標從停產的上海照相機廠買下,又從全國各地通過各種辦法搜羅到零件,目前還能裝配1000台相機,以每天裝配一台相機的速度,流水線尚有1000天的剩余生命。陳海汶說,等到最后一台相機裝配完畢,他要向全世界發一條聲明——機械雙反相機的制造生命就此告終,那是一曲手工制造業的挽歌,也是向一個曾經輝煌過的城市階層的致敬。
在自己的博物館裡,做一個自己的1980年代、90年代回顧展,那些從未公之於眾的二三十年前的上海老人、女子、小孩的容顏體態鑲嵌在四周老相機散發出的金屬光澤裡,卻以濃重的生活熱量把冷冰冰的金屬氣息逼仄下去。《老相機的影像歲月》是免費開放了近一年的上海老相機制造博物館做的首次展覽,而維持博物館的運營,成為攝影師陳海汶的一個巨大負擔,執拗的他如同30年前拒絕過度書寫一般,如今拒絕過度商業的聯手,支付工人的工資等日常開銷卻是一道邁不過去的坎,這次的展覽是否會是博物館裡的最后一次,尚不得而知。
上海是中國攝影的發源地,作為攝影博物館工業組成部分的上海老相機制造博物館陷入陳海汶不願意直面的窘境,上海攝影博物館也在時明時暗的希望中籌劃許久,卻終至悄無聲息,未免讓這個中國現代攝影發源城市有些許尷尬和遺憾的存在。(記者 徐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