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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設計師裡伯斯金:應用現代的手法重建圓明園

2013年01月22日08:45    來源:長江日報    手機看新聞

  

 

2012年12月12日,丹尼爾·裡伯斯金就自己建筑設計的理念,給華中科技大學的師生們上了生動一課 記者賈代騰飛 攝

記者翟曉林

獨家專訪

眼下,正在緊張施工的張之洞與近代工業博物館,是武漢第一座全鋼結構建筑體。它由猶太建筑設計師丹尼爾·裡伯斯金為武漢設計。這是他在中國的第一件作品。

在眾多明星設計師中,他是來華較晚的一位。作為一個成長在戰后波蘭的人,他曾有不少顧慮。但經張之洞與近代工業博物館項目后,他決定繼續在中國工作,“中國有句諺語說:‘當風向改變,有的人筑牆,有的人造風車。’中國已經有了最偉大的長城,也許是建造更多風車的時候了。”

是什麼讓他的建筑區別於其他?他說,建筑必須用人之精神來建造,並且展現歷史文化背景。如果說他有“印記”,那就是,他始終在通過作品“講述”著“可以流傳下去的故事”。

在日光下展現工業力量的雄偉

武漢的迷人之處在於它豐富的城市紋路:日常生活和持續不斷的自然軌跡,以及歷史發展軌跡層層疊加

讀+:武漢為什麼吸引你?

丹尼爾·裡伯斯金:除了諸如黃鶴樓之類的地標性建筑,武漢的迷人之處在於它豐富的城市紋路:日常生活和持續不斷的自然軌跡,以及歷史發展軌跡層層疊加。

對我而言,張之洞與武漢都是近現代中國的最好代表:現代化、科技創新、推動國家進入新紀元的公民領袖和城市精英。

讀+:張之洞與近代工業博物館的設計核心是什麼?

丹尼爾·裡伯斯金:博物館以一棟建筑景觀,來展現三大主旨:張之洞、本地工業以及武漢市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這些故事環環相扣,成為武漢關鍵歷史的一部分。

讀+:博物館設計成“方舟”形狀,你在這座“方舟”上寄予了怎樣的希望?地上、地下與空中的三層設計,有什麼寓意?

丹尼爾·裡伯斯金:在建筑物內有許多對光線的解讀和展示,凸顯出天空與大地,人與意義。這種動態解讀對於那些並非顯而易見的事物具有參考性。

“方舟”的建筑形式受中國古代象征主義及武漢獨有的建筑傳統的影響,可以被看作是在黃鶴樓上所使用過的屋頂形式“飛檐“的放大。博物館形式可被看作是空間意符,也為跨越武昌、漢口和漢陽提供了水上通道。建筑物被提升至空中,為將來旁邊的新區域發展做出一道門。因此,它為各種活動提供了公共空間,符合這座建筑物的雕塑理念。

讀+:在《破土》一書中,你將建筑定義為“各種形體在光之中所達到的完美和諧”。張之洞博物館需要怎樣來配合光線?在光線下會呈現出怎樣的效果?

丹尼爾·裡伯斯金:我最早的記憶都是灰色的。不是因為時間久遠,而是因為記憶本身就是灰色的。記憶中,北歐冬季寒冷的天空是憤怒的灰色,工業城市羅茲充滿灰暗的灰塵,戰后波蘭也消沉灰暗。

“光”是一切事物的度量。它絕對,精確,符合自然規律且永恆。它有絕對的傳播速度,無法超越。這也是相對論的觀點。站定別動,回憶所能回憶的。能想起的都沉浸於光亮中,記不住的都隱身黑暗,不是嗎?過去消失於黑暗中,而未來剛開始,尚難預料。

在張之洞博物館裡,最戲劇性的光線使用將出現在某堵主牆上。這堵牆打開后,周圍區域及下面的花園將出現戲劇性的情景。而整棟樓也將搖身一變為舞台,在日光下展現工業歷史。

讀+:為什麼採用全鋼建筑?

丹尼爾·裡伯斯金:答案很簡單。使用全鋼結構是要忠於武漢的鋼鐵遺跡。因為這座建筑是在漢陽鐵廠原址上新建的,採用鋼建筑技術才能凸顯工業力量的雄偉。

讀+:這座博物館如何與周邊環境呼應?

丹尼爾·裡伯斯金:這座博物館也是通向公園及工業遺址區未來發展的入口。高聳的建筑形式展現出驚人輕巧的鋼制外壁,向積極的未來延伸。兩個展廳將建筑物高高舉起。一個佔突出位置的展廳用於公眾活動,另一個是員工辦公室和場館工作區。巨大的鋼柱將用於框架式支撐,來表現曾經在此遺址上出現過的鐵廠的規模和堅固性。建筑物及花園將採用可持續技術完成,也將成為未來可持續發展的典范。

建筑須用人的精神來建造

我心目中的建筑物必須要融入情感和內涵。我相信這也是城市規劃和建設的重點。建一棟樓,不僅僅是把外牆修得光鮮亮麗,更重要是講出背后的故事。你必須講一個可以流傳下去的故事

讀+:是什麼原因讓你選擇以“建筑”為職業?

丹尼爾·裡伯斯金:我母親多拉是一個偉大而勇敢的人,對我的人生影響深遠。

我曾沉迷於畫畫,讓她很擔心。有天深夜,我坐在廚房的桌子上專心畫畫,她倒了兩杯茶,在我對面坐下。“看來你想當一名藝術家了?”她問我,好像要跟我開玩笑——但這次她很認真。“也許有一天你就在閣樓裡餓死了,連支鉛筆都買不起。這是你想過的日子嗎?做一名建筑師吧。建筑是門行業,也是門藝術。”接著,她說了句會讓每個建筑師打心底感到高興的話:“在建筑中總是可以展現藝術,但是在藝術中無法表現建筑。做建筑師是一石二鳥。”

讀+:建筑師在各種建筑作品上留下屬於自我的印記重要嗎?屬於你的標記是什麼?

丹尼爾·裡伯斯金:我的印記是與生俱來的,我別無選擇,隻能好好使用。

樓房必須用人之精神來建造,並且展現歷史文化背景。這是基礎。在這樣的過程中,想法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得出的,必須通過不斷的懷疑和提問來達到。我心目中的建筑物必須要融入情感和內涵。建一棟樓,不僅僅是把外牆修得光鮮亮麗,更重要是講出背后的故事。我相信這也是城市規劃和建設的重點。你必須講一個可以流傳下去的故事。

讀+:你的作品多打破傳統線條,呈現出閃電、彎曲、大量銳角等奇特的面貌,這些戲劇性的元素在實用性上會否有所欠缺?

丹尼爾·裡伯斯金:這些幾何圖形不僅不會破壞建筑本身的實用性,反而會讓我們加倍注意到它們的雄偉。

讀+:你曾榮獲“廣島藝術獎”,原因是推動了“諒解與和平”。建筑作品如何能完成這一使命?

丹尼爾·裡伯斯金:事情的真相是,在當今社會,偏執排外和狹隘計較依然存在。因此,我們要竭盡所能揭露過去所發生的慘劇,給世人以更美好的明天。

事實上,我還有些項目也著眼於人類持續不斷的沖突。我正在開發一種建筑方法,嘗試通過建筑手段調和各種觀點沖突。

用現代手法重建圓明園

猶太人紀念館不打情感牌,不直接呈現答案,而是通過偶遇、記憶和希望來吸引參觀者

讀+:你被譽為“博物館之王”,設計博物館與設計其他建筑有何區別?

丹尼爾·裡伯斯金:這個稱呼很幽默。我確實有幸設計了世界上的許多博物館。

設計博物館在程序、空間要求及時代背景方面,與設計其他建筑物截然不同。我在設計博物館時融入了個人熱情,力求通過可視空間引發人們的聯想和想象。

一座博物館就是對一個獨特故事、獨特房屋結構、教育、健康、工業或國內建筑的獨特呼應。博物館提供了自我實現和感知的不凡時刻。

讀+:1988年參加柏林猶太人紀念館競標之時,你還是建筑界的一位新人,是什麼靈感讓你設計出了這座建筑?

丹尼爾·裡伯斯金:關於是否在柏林修猶太人紀念館的討論,持續了近四分之一世紀。1988年,當我被柏林參議院邀請競標猶太人紀念館時,我感覺這並不是一個需要我發明的項目,也不用搜索相關歷史。從一開始我就被牽涉其中,因為我出生於距離波蘭羅茲東邊幾百公裡的地方,而我的大部分家人喪生於大屠殺之中。

猶太人紀念館的設計理念由3個基本觀點組成。第一,如果不理解在柏林居住的猶太市民曾在知識、經濟及文化方面做出的杰出貢獻,就不可能了解柏林歷史﹔第二,必須將大屠殺的警世意義直觀深刻地整合入柏林的城市意識和記憶中﹔第三,隻有讓大眾了解猶太人在柏林被殘殺的歷史,柏林和歐洲才能有個更人性的未來。

猶太人紀念館在當今的柏林展現著可見的和不可見的背景。通過深入挖掘猶太人及其文化被摧毀后的混亂,來展現德國猶太人歷史的延續性。紀念館不打情感牌,不直接呈現答案,而是通過偶遇、記憶和希望來吸引參觀者。

讀+:重建的目的是重塑過去,還是重新詮釋?

丹尼爾·裡伯斯金:每一種重塑都是對歷史的詮釋。這意味著任何經過深思熟慮的重建都必須了解歷史。重建是歷史持續不斷的一部分,要防止空洞的模仿。同時,重建應基於展現本源真實精神理念而進行創新。

讀+:中國的圓明園是否需要重建曾成為熱議的話題,您覺得應該重建嗎?為什麼?

丹尼爾·裡伯斯金:我始終認為,應用現代的闡釋手法來重建圓明園。

以人為本,重塑“居住藝術”

全球化正主導著中國和世界。在這種大環境下,面對不斷崛起卻毫無特色的樓房,必須重新找回身份標識

讀+:為什麼這麼晚才來中國?

丹尼爾·裡伯斯金:之所以這麼晚才來中國是因為我一直在等待一個真正有重要意義的項目,而且客戶要能認可我的經驗和興趣點。現在機會來了,我可以同武漢這個偉大的城市合作,為它設計一座博物館,讓全世界都了解中國以及武漢市的現代化進程。

讀+:為中國設計建筑有什麼不尋常的經驗嗎,比如是不是要考慮到風水或其他東西?

丹尼爾·裡伯斯金:建樓及選建筑地點都需要經過嚴格的歷史因素分析。我對中國歷史悠久的建筑傳統做了深入的學習研究,並運用它設計了香港城市大學的邵逸夫創意媒體中心。

風水講的是房子與水及景觀如何建立關聯——如何為建筑物定方位。這是所有建筑師都要了解與尊重的。這也正是2000年前羅馬建筑師維特魯威想要了解的事情。他討論了一些微妙神秘的東西,認為留心事情的各種征兆與自然現象,像鳥如何飛、風與光線如何移動,都非常重要。他建議建筑師要精研鳥的飛行,因為研究鳥的飛行模式能知地上發生之事。所有的東西彼此之間都有關聯。這次設計,我與一位風水大師共事,學到了很多東西,也看到很多說法有實証基礎。

讀+:從香港到上海、北京,高樓變得日益密集,如何使生活質量不受居住密度影響?

丹尼爾·裡伯斯金:在現代社會,高密度的居住和工作環境無可避免,但是多多關注數以百計的二、三線城市的需求非常關鍵。因為這些城市都有獨特的歷史,隻有大力推進社會文化發展,才能使城市居民產生向心力。

若想要人們真正接受高密度的居住環境,就必須把握該地的歷史使命,使用新形式的空間採光、材料及技術來重塑“居住藝術”。我認為,設計的關鍵是以人為本,運用於適用的范圍之內以及基於強烈的意願之上。很遺憾的是,這種想法在當今對高密度生活環境的設計中被忽略了。多顧及街道上的行人,增加公共場所的面積以加強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親近,都能平衡日益增長的人口數量與生活質量的關系。

讀+:中國成為一個世界大工地,“國際化建筑”越來越多。這是好事嗎?

丹尼爾·裡伯斯金:全球化正主導著中國和世界。在這種大環境下,面對不斷崛起卻毫無特色的樓房,必須重新找回身份標識。

讀+:從一個城市來說,是保持建筑規劃的和諧整體更重要,還是有一些地標性的、搶眼的建筑更重要?

丹尼爾·裡伯斯金:城市是一面鏡子,折射出它過去的復雜歷史事實。城市既是新想法的生產者,也是消費者,將傳統和承襲在過程中打破。城市似乎既有歷史秩序,又是突如其來的騷亂的犧牲者。

規劃和建筑設計密不可分,就好比抽象和具體的關系。問題的關鍵不是樓有多高,而是人類意願有多強烈。所以必須創造出可以體現居住者個性的智能居住空間,而非“機械環境”。

(提綱及回答)翻譯:《長江周報》范婷婷

武漢並非試驗場

幾年前參觀貝聿銘設計的蘇州博物館新館,印象最深刻的是博物館的玻璃屋頂。本應是木梁和木椽構架系統所在的地方,出現的是金屬遮陽片和懷舊的木作構架。金木縫隙間,天光洒下掩映古物,恍如時空隧道。

與貝聿銘一樣,丹尼爾·裡伯斯金也是明星建筑師,同樣對光線的呈現有獨到認識。

在柏林猶太博物館,他設計了一個“大屠殺之虛空間”,高高的天花板上有一處裂縫,角度很奇特,根本看不到,但是光線會透進來,反射在水泥牆面和地板上。這個博物館開張之前就吸引了35萬名參觀者。

紐約世貿中心重建,他設計了一個獨特的廣場,稱為“光之楔”:這個公共空間將由兩道光線來界定,第一道光將在每年9月11日世貿北塔被撞的時間亮起,第二道光線會標示出第二座塔崩塌的地點。他競標時的發言讓許多紐約人聽得流淚。后來,一個不認識的人找到他,說:“我不敢相信你想到了‘光之楔’。我太太當時在世貿大廈1號樓104層,我很確定,她跳了下來。我想要相信,她最后看到的東西是陽光。”

近十來年,快速發展的中國迎來了大批世界級明星建筑師。貝聿銘來得較早,裡伯斯金較晚。他們在中國這塊需要創意的巨大畫布上,陸續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除了對“光”的認識,兩人還有一點相通:對建筑與周邊環境的關系非常在意。

貝聿銘設計的蘇州博物館新館與舊館沒有痕跡地融為一體﹔就像他設計羅浮宮旁的玻璃金字塔,雖然也是新舊對話,但充滿東方式的沉穩。

裡伯斯金之前的作品我們無法親睹,但他善用的充滿戲劇性的建筑形式曾讓一些人擔心:他會如何處理張之洞與近代工業博物館跟周邊環境的關系,會不會出現一座與城市融合不了的地標式建筑?

裡伯斯金盡力在打消人們的疑慮,他也反復強調自己的理念——“建筑並非只是有趣的形式,而是應該與當地的環境相融合”,“關鍵是要傾聽來自這個城市的秘密之音”,並在張之洞博物館上使用了具有武漢特色的建筑形式。

這些舉措讓人看到,這位美國來的明星建筑師不像是把武漢當作了一個試驗場,而是對他作品所在的城市顯示出了充分的尊重。

(責任編輯:魯婧、赫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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