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艺术一级市场发展之困

　　广东是近年来全国GDP位居首位的经济大省，但是广东的艺术市场却与本地经济的增速似乎并不是同生共长。据统计，广东艺术品市场份额仅占全国的2.8%。广东画廊业也已有近30年的发展历史，然而在全国格局中前进步伐以及地位明显滞后于北京、上海等地。业内的普遍共识是，广东艺术品市场结构不完善，特别是一级市场(画廊业)的缺失问题严重。

　　多名广东地区的画廊主坦言，在广东经营画廊是一件艰苦的事：“整个广东画廊集中在广州，深圳的艺术市场不景气。有一段时间有些人竟把深圳大芬村作为广东艺术市场的发展模式。很多人不知道什么叫画廊。”有艺术家甚至直言，广州根本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画廊。

　　究竟是什么阻碍了广州画廊业的发展？

　　限制画廊业发展的竟是“税”

　　中国当代艺术画廊正式起步，是1991年由来自澳大利亚的布朗·华莱士开设并实行签约代理制度的北京红门画廊开始。而在广东，据了解，广州最早开设的当代艺术画廊，可以说是1983年开始在淘金路经营的金雅轩。不过，彼时的画廊仍难摆脱画店身份，而成立于2006年5月的原子空间画廊，曾被广东油画协会称为“广东首家真正意义上的画廊”，被认为是广州乃至广东最早按照西方代理制度运作的画廊。目前广东的画廊形成一个集约型的经营状态，更多的画廊是以画店的性质存在，主要推广的艺术门类是传统的书画、油画和当代艺术。总体数量不多，基本上分散各地，没有一个聚集的态势。

　　目前，在号称“最开放”的广东，画廊业却与改革的春风屡屡“擦肩而过”。广州地区最大的画廊“华艺廊”负责人张向东对记者表示，在广东，画廊并不是如上海和北京的画廊有着单独的地税列项，而是和普通古玩字画店属于“销售工艺美术品”的批发零售行业，按照规则需要缴纳增值税，此外还需要缴纳营业税、消费税、企业所得税。就增值税而言，根据规定，全年销售额在80万元以下的画廊，按照小规模商业企业缴纳3%的增值税，对于全年销售额在80万以上的画廊，则需缴纳17%的增值税。如果算上其他税种，80万元以下的画廊税负水平总体在4%-6%之间，超出80万元的画廊，增值税、营业税、消费税三项相加最高会达到30%，如果再加上企业所得税，总体的税率会高达50%。这样一来，经营业绩高反而要赔钱。

　　与此同时，具体的征税技术也不完善，由于画廊从艺术家手中获得作品，往往没有发票，画廊无法证明画作原价是多少，最终要按照销售价格的全额，而不是销售价减去原始价后的增值部分来缴纳增值税。而且营业税也很难准确测算。画廊无法提供从画家手中拿到的画原价是多少，就无法证明究竟画廊挣了多少钱，利润是多少，该交多少营业税。缴纳的营业税与增值税也会出现交集。这些矛盾虽然会给一些违规经营的画廊可乘之机，但带来的却是广东画廊全行业的“万马齐喑”。

　　夭折的广州画廊协会

　　在南方艺术市场浸淫多年，深谙广东本土艺术市场的著名评论家皮力对记者表示，广州本土画廊缺乏共识、买卖家急功近利的现状也极大地阻碍了画廊行业的发展，再加上画廊的发展全凭个人的眼光、财力与自我完善中的经营方式，这些都使具有广东特色的画廊发展缓慢。

　　因为缺乏购买基础，即使有一个广州美术学院作为生产力，但依旧使得广州在艺术市场上无以为继。广东美术馆前馆长、现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王璜生曾表示，从当代艺术自身的生息条件来说，广东的当代艺术一直缺乏一条结构合理的生态链，即便像广东美术馆过去那样致力于推动当代艺术，也常有吃力不讨好之感。广东长期以来缺乏发展当代艺术的气场、受众乃至保证这种艺术持续发展的市场支持等。它不像北京，既有勇于探索和实验的艺术人群，更有艺术活动的组织机构，相对稳定的国内国际艺术市场，浓郁的艺术交流、多元并存的学术讨论气氛等。因此如今广州画廊积贫积弱的情况，其实源于先天不良。

　　据张向东回忆：“数年前，在汇豪社举办的一次‘画廊论坛’上，广州地区11家画廊曾发起并准备成立广东省画廊协会，当时很多人推举我做会长，但后来因为一些‘技术性错误’，最终此事夭折。”当时由广东省民政厅社会民间组织管理局的红头文件与公告已经发出，也花费了一段时间把政府要求的60家注册过画廊代表“凑齐”，各方的会费也已经交了，只差没有开动员大会宣布成立。2011年底，广州有几家画廊找到张向东开始重提画廊协会，但张向东却表示不愿再涉足此事。一方面因为当时“闹得不愉快”的问题现在仍然存在，另一方面他认为整个广东地区画廊行业的基础仍然薄弱、非常不成气候。在这种情况下做协会的意义不大。因此广州的画廊协会计划宣告流产。

　　打造广州的“798”？

　　当画廊协会夭折后，广州画廊主们认为解决画廊集群化问题的一个解决方案就是成立一个画廊聚集区。他们的参考对象是上海红坊艺术区：这里聚集了上海经营当代艺术的7家大画廊，并成立了“画廊联盟”，每年春秋两季共同举办展览。据悉，“画廊联盟”是一个自愿联合组织成立的非正式专业联盟团体。该团体通过定期组织举办各类艺术展览、创作孵化等探索与创新商业模式，打造具有竞争力及国际化艺术交易平台。上海“画廊联盟”秘书长华雨舟表示，联盟的发起因北京画廊协会成立而被触动，尽管上海也曾酝酿过成立画廊协会，但最后却不了了之。业内人士认为，在当前艺术市场经历大幅度调整的背景下，一级市场正在重新集结，以一个画廊联盟的形式领导一个画廊园区的建设，从而推动整个地区的艺术市场发展。

　　广州成立画廊专区的面貌到底会怎么样？广州的画廊主们和广州画院院长方土都认为，成立广州的“798”是一个可行方案。而方土更认为，广州不止要一个画廊区，应该是有两个并行的画廊区。因为城市发展是双向并轨，一个是往历史名城方向，一个是国际都市之路，所以其中一个可以在广州的老城区中选择一条老街进行改造，接上广州城市地气，既能显示旧时的广州风貌，又能体现现今时尚气息。另一个可以选址在广州新中轴线花城广场地下的商业空间。这样能消除大众对艺术家和艺术空间只能是在城市边缘、边角的印象。而且还能成为广州一张全新的文化名片。

　　广州地理上虽然临近香港地区，但是开放程度却不如香港，因此皮力曾对此进行地分析显得意味深长：“进入2000年以后，广州和深圳当年依托改革开放、依托香港创造出来的当代视觉经验，在今天的中国已经不具备特殊性。相比上世纪90年代初，广州作为一个城市所创造出的视觉新鲜感，已经不如上海、北京，当广州由于经济发展所带来的特殊性被耗尽的时候，‘广州站’可能已‘到站’了。”

　　金雅轩的老板樊振辉认为，广东在过去三十年是用实干取得辉煌的。实干带来的“后果”就是对经济数据的追逐，希望能短期带来经济效益，不愿意做长线的等候和投资。偏偏艺术是短期见不了经济效益的。很多藏家也直言，广东人太现实了，从文人、画家、官员到老百姓，都是实用主义。在他们看来，购买艺术品只是一种投资方式。因此大家都是通过“听画”收藏，而不是通过观看来购买艺术品，过去的一些画家也收藏，因为他们要吸取前人的精华进行自己的创作。但是如今广东的画家已经没有收藏的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