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鹏所藏的部分老唱片。
国鹏老磁带照片。
“虽然上了热门微博,但我很清醒,事情最后还是我来做,没有上百万资金无法出版20世纪古琴音乐全景巨著……本应国家拯救的国粹遗产,是我单枪匹马……我用八年的青春苦苦追寻,但梦想依然尚未实现。”这是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主播国鹏不久前写在自己微博里的一段话。他用8年的时间收集了近600首从未出版过的古琴录音,现在想把这些录音整理出版,但事情进展得并没有那么顺利。被列入世界“非遗”十年后,古琴的文化保护之路依然漫长。
1 兴趣缘起
“用一千年前的乐器演奏的中国古乐是什么样子呢?”带着这些疑问,他花10块钱买下了自己的第一张古琴CD,无意中开启了他的古琴录音收藏之路。
10块钱买下人生第一张古琴CD
1999年,在念大学一年级的国鹏因为兴趣,做了学校广播电台的音乐节目主持人,他需要大量的音乐资料来为自己的节目筹备素材,这也为他接触到自己生命里的第一张古琴唱片埋下了伏笔。有一天,他在位于王府井的北京音乐书店淘碟的时候,发现有张CD背面有这样一段文字——“本辑CD中,弥足珍贵的是陈雷激先生所用之琴为宋代名琴‘琅石泉’。据悉此琴已被一位台胞倾其一生积蓄购得珍藏,本专辑愿以此作为高山流水之知音。”国鹏当时很好奇,“用一千年前的乐器演奏的中国古乐是什么样子呢?是什么样的音乐让这位台胞甘愿倾其一生积蓄呢?”带着这些疑问,他花10块钱买下了自己的第一张古琴CD,无意中开启了他的古琴录音收藏之路。
每当兼职挣到一笔钱的时候,国鹏总是习惯去买张古琴CD犒劳自己。某一年过生日时,他还买了近200块的《吴景略古琴艺术》双张CD,开心了好久。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2005年底,国鹏发现国内的古琴唱片自己已经买尽了,而以前没来得及买的一些CD也已经在市场上找不到了。他意识到,这些唱片如果再不收集,可能以后就陆续再也购买不到了。很多古琴唱片因为销量少的缘故,永远都不可能再版。“当时我买了近100张古琴唱片,那会儿流行开博客,我就把已经出版的古琴唱片做了一个整理。”2006年初,这个名为‘国鹏藏中国古琴CD音乐目录大全’的帖子开始在网络上流传,直到今天还能被搜索到。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国鹏立志,希望可以收集到天下现存的全部古琴录音。
2 收集之路
生于19世纪60年代至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这批老琴家,被当代古琴学界认为是最后一代传统文人琴的留守者。这些人在清末民初至新中国成立前的时间里,完成了各自的师承古琴教育,基本保留了此前千年未有大变的古琴演奏面貌。
寻找传统文人琴最后的留守者
国鹏说,在古琴的各种录音中,老一辈琴家留下的录音最为珍贵。1956年,查阜西率领王迪、许健组成的三人小组遍访全国23地83位琴人,留下了285曲古琴录音。这批录音被国鹏称为是中国传统文人琴的第一次亮相,也是一次绝唱。
这批珍贵的录音,被公开出版的只有“老八张”中的53首和其他一些零散曲目,数量不及总量的五分之一。“其中绝大部分内容都藏在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的资料研究室,不出版、不传播、不整理、不利用。”国鹏在不久前的一次演讲里这样说。“2003年,中国古琴艺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但是至今为止,这个遗产的保护力度很弱,尤其是对于古琴音像资料的保护和整理方面。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古琴历史音像抢救式的整理和保护没有专人和专业的机构来操作,而这原本是申遗成功之后政府向全世界的承诺,国家行为的缺失使得绝大部分人对于中国古代的文人音乐都只能从文字中去想象,古琴的珍贵历史音像本应像其他实体文物一样由专业博物馆收藏整理或者公开出版,对普通公众、音乐史学者、古琴爱好者和全世界爱好音乐的人开放并与之分享。”
从2006年开始,国鹏踏上了一条私人收集整理古琴老唱片、老录音的道路。他先从北京的琴友圈里开始收集,之后再慢慢扩展开。琴友们听说他在做这样一件事,愿意帮忙的人很多,就这样,国鹏手里的录音“雪球”也就越滚越大。为了收集老录音,国鹏做了很多实地考察,去了苏州、上海、广东……2009年,国鹏又开始做古琴老磁带和老唱片的整理,“当年很多老的古琴资料都是由琴家的弟子或后人用磁带将此前的老唱片和老资料转录,而老唱片则是录音工业时代的前磁带时代的产物。”胶木唱片、开盘带、薄膜唱片、密纹唱片,以及再往前的78转粗纹唱片,他都有涉猎。
国鹏告诉记者,生于19世纪60年代至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这批老琴家,被当代古琴学界认为是最后一代传统文人琴的留守者。这些人在清末民初至新中国成立前的时间里,完成了各自的师承古琴教育,基本保留了此前千年未有大变的古琴演奏面貌。根据他收藏的录音资料显示,有录音存世、年龄最大的古琴家是生于1869年的马寿洛(马祝眉),他在1958年89岁高龄时留下了6首录音;现存录音年代最久远的古琴录音来自1934年上海百代公司为张友鹤录制的乐曲《平沙落雁》。
但也有个小例外,1912年德国人休伯特·缪勒曾经来到中国,他找到一位名为徐律远的宫廷乐师,录下了徐当年演奏的四首古琴 曲子。这份录音今天仍然收藏在德国民间艺术博物馆里,德国人并没有将录音公开。这份录音是国鹏一直想要努力得到的,这也算是他现在收藏领域里暂时的小空白。“不过这不是真正的古琴唱片,而是民族音乐的采录。”
3 困难重重
关仲航的儿子现今都已经去世。他的录音国鹏是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一个和尚处发现的。这个和尚是关仲航儿子的一个弟子,现在住在贵州山里,他和国鹏通过微信保持联络,被国鹏收集的故事感动,很痛快地就把录音传了过来。
搭建“中国古琴人际网”
搜集老录音的过程里,困难重重。且不说对方是否会把资料交给国鹏保管和整理,有时候就是找到这些手里有资料的人,都具有极高的难度。有的老琴家去了台湾,有的琴家去世后没有后人,有的琴家的弟子去了日本、美国。但凡超出中国大陆的范畴,国鹏就要多费些工夫,甚至有的琴家连生卒年份的考证都已经成了困难。
很多地方国鹏必须要亲自去,有的录音他一找就是8年,今年才刚刚寻觅到,比如关仲航的录音。关仲航当年是北京古琴研究会的成员之一,九嶷派的传人,“文革”时到了贵州,贵州当地的琴人很少,而关仲航的儿子现今都已经去世。他的录音最终国鹏是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一个寺庙里面的 一个和尚处发现的。
这个和尚是关仲航儿子的一个弟子,现在住在贵州的山里,和尚和国鹏通过微信保持联络,他被国鹏收集的故事感动,最后没费什么周折,很痛快地就把录音传了过来。国鹏说,自己每天在做的其实就是各种各样的中国古琴人际关系网。
帮助国鹏的,除了古琴圈的人,还有老唱片收藏界的人。胶木唱片的转录,必须首先找到当年老唱机才能播放。
去年冬天,国鹏有机会得到他一直在寻找的1934年录制的南京琴家夏一峰的两张唱片,《良宵引》和《静观吟》,以及徐元白1934年录制的《普庵咒》。提供录音的是扬州的斫琴家马维衡,在他的古琴博物馆中珍藏有当年北京闵派琴家陈长林送给他的原始碟片。
国鹏从陈长林口中得知这一消息,他给马维衡打了一个很久的电话,马维衡被国鹏感动,同意提供资料。之后马维衡借扬州古筝乐器厂厂长在北京出差的机会把唱片从扬州带给国鹏,马维衡的这位朋友住在机场附近,而国鹏只有一天时间转录。
“这一天北京下着大雪,上午我从位于西五环的家中出发到位于顺义的首都机场附近的宾馆先取回唱片,下午4点回西四环国际台做节目,7点下直播后飞奔去北四环健翔桥找擅长处理民国老唱片的何毅先生,让他备好唱机,我带着专业设备采录,完工后我开车再专门把两张老唱片送到首都机场附近的宾馆,半夜再回到位于西五环的石景山,一天内光是开车就将近200公里。”这样辗转的事情在过去8年里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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