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史的危機主要因為西方從上世紀70年代以后,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終結論。終結論就是一種危機。簡單來說,危機就是亂象,或者說失去了標准。今天我們在書寫藝術史時,沒有辦法用形式主義等過去的方法,因為所有過去的方法,包括人文主義、啟蒙運動所開拓的東西全被顛覆、否定了,所以出現了藝術史的終結、繪畫的終結、科學的終結等各種各樣的終結論。
美國藝術期刊《十月》曾經有一個專輯,專門討論當代藝術,哈爾·福斯特說當代藝術在今天就好像一盤散沙,沒法用一個固定的標准,過去包括現在所運用的詞匯、標准等都失去了效用。
關於中國當代藝術,怎麼樣評判藝術作品、藝術家呢?哪個藝術現象真正有價值,它的價值又到底在哪裡?放在藝術史當中,到底站不站得住腳?我也經常聽到這樣的討論。當代藝術會朝哪個方向發展,這是一個問題。
我總結概括了一下危機的來源。個人認為,有三個方面的問題,也就是根據二元對立出現的三種偏執,使我們目前在認識藝術時出現了危機。實際上,藝術永遠不會有危機,藝術永遠會發展,隻要人類存在,藝術這個學科肯定會往前發展,它不存在危機。我們所說的危機主要是認識藝術時發生的危機,面臨新的問題,我們沒有辦法去認識,這時候危機就出現了。
首先是人文主義相對於個人主義的偏執。人文主義是18世紀啟蒙運動提出的,它不僅僅是西方的,同時也是普世的,是從中世紀神學中走出來的,強調人的主體性,人要自由、人要理性、人要征服外在世界等。到了后來,特別是上世紀70年代以后,人文主義受到了挑戰,主要是認為它是形而上學的、抽象的人文主義,於是就要具體當下、個人經驗。一旦走到這個地步,各說各話的時候,肯定藝術要走向觀念,大家就要去探討,去批評,去質詢,去問這是不是藝術——其實過去不存在這個問題。
這是一個危機。從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角度來說,資本主義的個人變得無個性,跟商品一樣。而從民主自由派角度來看,個人主義就是至高無上的東西。但是我覺得,有沒有可能不走到這兩者的偏執狀態,找到有一種相對比較中性的、能夠對話的、能夠平衡的一個東西?我覺得這是對我們提出的非常大的一個挑戰。
其次是前與后的偏執,可以將它延伸為過去、傳統與當下,或者過去、現在與未來等。關於這種前與后的偏執,我們可以看到,在西方,有前現代、現代、后現代,但沒有辦法再“后”了,所以出現了當代性。
關於前與后的問題,其實在18世紀以前並不是那麼嚴重,不管在西方還是東方都是如此,甚至還有重古復古的觀念,隻不過中國在這方面更加嚴重一些。
最后是語言的偏執,主要體現在語詞與圖像的偏執。其實語詞與圖像的問題,比如福柯在劃分兩種斷裂的時候,認為17、18世紀產生了一種斷裂,20世紀又出現了一種斷裂。他為什麼分析委拉斯貴支的《宮娥》那幅畫?就是因為視線在裡面編織出一張網,體現了其背后的國王所控制的權力系統。他認為這張畫最早體現了語詞干預圖像的傾向,語詞介入圖像。到了20世紀以后,他又覺得在馬格利特這裡,語詞已經成為主導性力量,完全控制了圖像。他所說的其實也符合西方現代以來的創作,但是問題在於,語詞與圖像是不是應該就是這樣截然對立的,或者是不是應該像鐘擺一樣,最早是模仿,完全是圖像、形象,后來一下子變成語詞,語詞和圖像就像鐘擺一樣搖來擺去?
(作者為藝術批評家)
【除署名本報評論員文章外,本欄目觀點不代表本刊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