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藝術品商請慎跨界

　　◆林明杰

　　近年來，頗有些古董商、畫商不甘於商賈身份，紛紛以收藏家、評論家、學者自居，乃至成為媒體上對中國藝術指點江山的“意見領袖”。日前，來自倫敦的古董商朱塞佩·埃斯卡納齊在上海給他們上了一課。

　　朱塞佩·埃斯卡納齊是世界知名的中國古董商，國人知道他大多緣於2005年他在倫敦佳士得以相當於2.3億人民幣的天價買下了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他不僅因此在中國收藏界出了名，還引得神州大地許許多多的“鬼谷子”紛紛下山。

　　這位76歲的世界級古董大咖日前從倫敦飛到上海，他50年經紀人生涯的傳記《一雙經紀人的手：埃斯卡納齊眼裡的中國藝術世界》中文版由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在首發式上，他在上海中心觀復博物館與中國的古董“達人”馬未都有一次對話。當被問到他何時介入收藏時，他坦然地說：“我只是做古董買賣，自己並不收藏，因為那樣會對我的客戶不公平--我會把好東西留在自己手上。”

　　他的這段話值得中國藝術品市場從業者深思。

　　吳冠中說，中國沒有收藏家。但中國的古董、藝術品商都非常樂意以收藏家的身份面世。收藏家的身份不僅給了他們臉面，還讓他們更具有蠱惑力。

　　有的古董商、畫商甚至不甘心當收藏家，還想當學者、評論家。他們這種好學向上的精神可嘉，但是這樣的“跨界”將給中國藝術品市場乃至學術領域帶來混亂甚至禍害。

　　中國藝術品市場發展30年來，古董商、畫商功不可沒，但是他們在社會上、在收藏圈內的口碑卻並不理想。主要原因是其中相當一部分人缺乏經商的操守，從而影響了整個行業的聲譽。有的古董商、畫商利用客戶的信任傾銷贗品，也有的人將自己的藏品放到拍賣會，自己找人哄抬價格，天價賣給委托他購物的客戶。多少年過去后，信任他的客人成了窮人，他反而成了大收藏家。在還沒有建立起應有的社會信譽度時，我國的藝術品商人們又主動跨界當上了“裁判員”。

　　我們都知道，在賽場上不能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在司法運作中也特別注重利益相關人的回避制度。那麼，藝術品市場上也是同樣的道理。

　　作為一個公民對藝術品、藝術家說長論短，作為學者、評論家對古董、藝術品發表自己的觀點，都是憲法賦予的言論自由權利。但作為古董商、畫商是否可以在公共平台上對非他經營的藝術家、藝術品以評論家、學者的身份發表批評呢？這就好比商家不可在廣告中貶低其他商家的商品是一個道理，因為你有利益在其中，你的觀點不能避嫌是否出於自身商業利益的目的。

　　我國藝術品市場和藝術界還要警惕和防范商業利益對學術的左右。如今進入藝術品市場的資金越來越大，金融化的呼聲越來越有力，炒作機構將炒作的藝術家和藝術品打進公共博物館，謀求學府、研究機構和大眾媒體支持認可。我並不認為藝術要絕緣商業。應該說近現代世界藝術的發展，商業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有的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但是，成熟的商業社會一定會全盤考慮利弊關系，會設置合理制度防范個別的商業利益對公眾輿論的左右和對學術研究、學術觀點、公共收藏的左右。

　　我也很理解我國藝術品市場的這種身份模糊的亂象，因為這個市場是從無到有迅速發展起來的，沒有現成的人才，沒有現成的培養機制，也沒有游戲規則。水至清則無魚，如果開始就這麼嚴格要求，根本就玩不起來。但是時至今日，是時候了。否則再亂下去，也玩不起來了。

　　英文版的《一雙經紀人的手：埃斯卡納齊眼裡的中國藝術世界》在開首第一行用中文寫道：“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孔子《論語·為政第二》”。

　　成熟的社會，成熟的市場，一定懂得如何建立起“信”的機制。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說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藝術家要像藝術家，藝術品商也要像藝術品商。

　　做一個有信並對藝術發展有推動的藝術品商，可以和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一樣贏得尊重。所以不要那麼沒自信，亂跨界，把自己搞成“四不像”似的。

　　來源：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