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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先生二三事

胡桂林
2018年06月20日08: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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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霞先生旧照
何海霞先生旧照

来源:《中国美术报》第111期 美术副刊

何海霞先生1908年出生于北京一个普通的旗人家庭,到今年整整110周年了。那时候的旗人是不普通的,他们高居于统治地位。自入关开始,清政府就实行“国家恩养八旗”政策,旗人享受大锅饭,人头份,从一出生就领到一份皇粮。八旗子弟在社会上不工、不农、不商,优哉游哉,逐渐形成游手好闲的特殊群体。何老一家虽然也是八旗子弟,好像因为什么原因,很早就失了籍,从祖辈开始只能自谋生路,靠手艺吃饭了。俗话说,凡事都是辩证的,吃不上大锅饭也是桩好事,辛亥革命后,大清朝亡了,多少旗人因为失去了靠山,生活顿时无着落,因而流落街头。同样是满族旗人,何老一家却不会有这样的失落,照旧靠手艺吃饭。

到1949年,神州大地又一次迎来了历史新纪元,这是不同以往的一次改朝换代。旧社会画家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和经济基础,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古语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是何海霞那一代知识分子共同面临的困惑。流落异乡的何海霞先生,经历了各种运动,浮浮沉沉,这些都史有记载,用不着我多费词啰嗦了。黄永玉先生说,他“见惯了生活,拍遍了栏杆。他宠辱不惊,从容处事,他什么都来得,端得起,放得下”。总之,凭着过硬的本领,何老愣是在异乡打开了一片天地。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社会再次迎来了大变革。何海霞先生的命运也再次改变。为省事,再抄一段理论家的评述:“燕人何海霞回到北京完成自我,并把许多黄钟大吕、金碧辉煌的山水画悬挂在首都各大庙堂,他因此成为二十世纪中国最大的庙堂山水画家。”可见,这一时期,何海霞先生达到了他的人生顶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辉煌的荣誉。何老一生几乎贯穿整个二十世纪,他成名早,见识广,起伏大,富有传奇性。“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何海霞先生有何感慨,不得而知。曾听他总其一生时说:“别的都靠不住,人要有本事有手艺才行。”

何海霞先生是1984年调入中国画研究院(现中国国家画院)的,是当年研究院唯一有人事关系的老艺术家。何老去世后,治丧委员会就设在研究院。不像李可染、叶浅予先生,虽然是中国画研究院的老领导,人事关系还在中央美院,所以他们去世后,治丧委员会要设在中央美院。何海霞先生和中国画研究院的关系就显得更深更亲密了些。

我因为某种机缘,不识丹青却进了画院之门,松风塔影,不觉三十多年过去了。面对数仞之墙,“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三十多年来,接触过不少艺坛名宿,其中有许多可念之情、可感之事,常萦绕于心。古语说“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作为识其小者的闲话,说几件何海霞先生可念可感的事,以抒怀念之情。

何老异乡漂泊几十年,乡音未改,乡情更浓。晚年得偿所愿,落叶归根。大约是1986年年初吧,何老在中国画研究院展览馆办回京后第一次个展,我们大家都去帮忙,这是我第一次与何老近距离接触,亲身感受到何老那平等待人的谦谦君子风范,这里就不多说了。记得一次闲聊天,他问我老家是哪里的,我说是河北衡水的,他随口说道,我的老师就是你们那里的深县人。可见,不管自己的名气有多大,尊师重道,感恩之心是长存于何老心中的。让我也知道了那里不但出产大蜜桃,还有位韩公典。几十年过去了,许多事都模糊了,这个印象还是很清晰的。

更稀有的是何老那“拔人苦,与人乐”的慈悲心肠。可以举一例说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商品经济之风越刮越猛,书画市场火爆。限于制度和现实,中国画研究院里坐班的工作人员,每月只有不多的工资,愈发显得清汤寡水,日子很不好过。对此,有人看不见,有人看见了不说。何老看到了,就像自己的事一样,很着急,不但说,而且做,想办法。办法之一是,他提议由工会组织职工办班学习,何老亲自讲课,真心想把本领传授给大家,为大家找条出路。何老当年已是八十岁的画坛耆宿,画债如山,冗务如网,还关心普通职工福利,亲自登台免费讲课。此情此景,何以言表。每当回忆起来都要想到“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这句古话。

何老和许多文化名人如冰心、季羡林一样,也爱猫养猫,他曾和我说过,他不是把猫作为玩物来饲养的,他更注重的是对弱小生命的尊重,这是佛家众生平等的博爱情怀。

古人推崇的人生三不朽,立德是放在第一位的。立德不是吹大话、摆姿态,而是一个人平时点点滴滴的无意流露,是为人处世的一种态度。何老离开我们已经20年了,花树微茫,朱栏寂寞。如果说何老的山水画是《广陵散》,那么夫子之德就更是《广陵散》了。 

(责编:鲁婧、王鹤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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