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表达了些什么
耶稣在世的最后一个晚上,是在一栋楼房中与众使徒一起度过。在他们享用逾越节的筵席前,耶稣束上手巾为门徒们洗脚,在这最后一夜,再次向门徒展现谦卑服侍的爱,也吩咐他们彼此相爱。耶稣也在这最后晚餐中,讲论了许多关于他即将离去的事,以及圣灵保惠师将会下来替代他的位置,而这真理的灵将会做出真理的教导与见证。
这个晚上不仅有耶稣的教导,耶稣也同时指出将要出卖他的使徒犹大,在门徒中引起一阵骚动。然而,更重要的,是他举杯祝谢,一是象征他为大众所舍的身体,一是象征他以血所立的新约。在这,他成就了旧约先知杰里迈亚的预言,神的赦罪之恩即将在他死后成为事实,他的死使神的子民与神能够建立新约的关系。
虽然,门徒们在这最后的晚餐中,并不能完全明白耶稣的举动,甚至还为自己的位份争论,而看似忠贞为主的彼得,也被耶稣指出他将会三次不认主,但是,却无损这个逾越节筵席的神圣意义。这些发生在楼房中的事,都被纪录在新约四福音书中,成了现在我们所熟悉的最后晚餐。
在早期书籍并不普遍的年代,图像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初期基督教传播之际,便借图像,让更多人可以明白耶稣基督的教诲与救恩。最后晚餐预示了耶稣舍身的爱,自然成为教义的重心,像擘饼举杯,最后成了教会中的圣餐仪式,让信徒可以借此纪念耶稣。不过,要到大约公元500年左右,最后晚餐的场景才发展成为完整的图像。在意大利拉文纳城中圣阿波林纳大教堂的镶嵌壁画中,便有一幅最后晚餐的图象。这幅图像依然保有古罗马餐宴的传统,食物由酒、饼与鱼组成。在早期基督教中,鱼成了基督的象征,从使徒们的姿势,可以看出原来罗马时代的用餐习惯,他们是半躺着围着一张桌子,而耶稣则位居最左边的主人席。
最后晚餐,镶嵌壁画,六世纪,
意大利拉文纳圣阿波林纳教堂
到了七世纪,由于用餐习惯的改变,半躺的姿势便被坐姿取代,而耶稣心爱的门徒约翰,则坐到耶稣身旁,多半把头靠在耶稣的胸前或肩上。这种安排其实是依据约翰福音的一段记载来的:「有一个门徒,是耶稣所爱的,侧身挨近耶稣的怀里。」至于彼得,多半被安排在耶稣的左边,而出卖耶稣的犹大,则是坐在耶稣的斜对面,或是单独被隔离出来,不与使徒们同坐。这样的图象安排,比较凸显出卖的事件,而不强调圣餐的意义。
杜奇欧(.1255–c.1318),最后晚餐,圣母加冕系列之一,
蛋彩木板,1308-1311,意大利西耶纳大教堂美术馆
十四到十六世纪之际,最后晚餐图往往成为意大利修道院食堂中的装饰壁画。借着图像,修院中的修士仿佛与主耶稣基督一起共享筵席,追怀耶稣舍身为人类赎罪的行动。因此,这些壁画的构图有其固定模式,耶稣与门徒们坐在一张长方形餐桌后,只有犹大独自一人坐在餐桌的另一端。这种构图有其考察,打破之前围坐构图中,不易刻画某些使徒的表情的缺憾。
吉兰戴奥(1449-1494),最后晚餐,壁画,
1480,意大利佛罗伦萨诸圣教堂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看出达芬奇知名的《最后晚餐》壁画构图的由来与其在当时的独特之处。达芬奇的壁画正如当时意大利的流行趋势,是为米兰的恩宠圣母修道院食堂绘制。基本上,达芬奇也是采用易于呈现画面人物表情的长桌构图,不过,他把犹大重新安排进入使徒之中,则是当时的一项突破。达芬奇的画面描绘出耶稣宣称使徒之中有人要出卖他的那一刻,因而引起使徒们的骚动。达芬奇在使徒们的表情与肢体动作上大下功夫,整个画面除了耶稣外,使徒们的动作与表情都显示出某种程度的不安,有的紧张站立,甚至冲到耶稣身旁,有的则私下议论。至于一般最后晚餐中最明显的主角:约翰、彼得与犹大,都被达芬奇安排在耶稣左侧,这种选择亦是打破了当时最后晚餐的习惯表现方式。
达芬奇(1452-1519),最后晚餐,蛋彩石膏壁画,
1494–1498,意大利米兰恩宠圣母修道院
约翰并未靠在耶稣身边,反而偏过头,刻意留出距离,看似略显忧伤,他那女性化的样貌,则成为后人的猜测与争议所在。不过,分析之前最后晚餐中的其他约翰形象,倒是见到一个有趣的一致性。在圣经记载中,约翰不仅是耶稣心爱的门徒,年纪也是最小的,他所写的《约翰福音》大约于公元90-100成书,离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将近60-70年,可以推测他成为耶稣门徒时,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在当时的意大利,年轻的男子通常会被画成略具女性特质,这在达芬奇的其他作品中亦可见到。
彼得一如圣经中的记载,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在达芬奇的画作中,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同时,他手中握了一把刀,可能借此暗示他在客西马尼园耶稣被捕时,拿刀出手伤了一名士兵的情境。犹大倒是略显惊慌,可能因为自己的计谋被当众揭穿,他手中握著一个布囊,可能是装着他出卖耶稣获得的钱,也可能象征他在使徒中管帐的身份。和其他使徒相比,他被阴影遮住,这种表现方式,或许应验了经文所言:「但卖人子的有祸了!那人不生在世上倒好。」
为了丰富最后晚餐的神学意义,达芬奇便在基督的形象上多费思量。他以三角构图的方式来安置基督,耶稣双手摊开,分别指着面包与酒杯,形成一个明显的三角形。这样一来,耶稣牺牲与救赎的圣餐意义便被指明出来,而三角型也象征着三位一体,耶稣后方的三扇窗户,甚至十二位门徒三个一组等作法,让三这个数字在画面中不断重复,亦是呼应三一真神的基督教义。
在文艺复兴的德国,格林瓦德(1470- 1528)这位传奇画家也留下一幅《最后晚餐》,不像此时期的意大利,他依然保留着围坐的构图,而且安排犹大站立,借以和其他使徒区隔开来,凸显他的身份。另外两名使徒,约翰和彼得,也是按照传统的位置与姿势入画。似乎,意大利的流行风尚并未波及德国,甚至连人物刻绘,格林瓦德都刻意选用中古时期的纯朴造型,看来对中古虔诚的精神世界恋恋不忘。耶稣在画中指着一只烹煮好的羔羊(这时晚餐的主角由鱼换成了羔羊,乃是体现犹太人离开埃及时过逾越节的精神,以宰杀的羔羊代替各家的长子,一如耶稣为众人的罪被钉上十字架一般,成了赎罪的象征),犹大正起身拿着杯子往前,乃是对应经节耶稣所言:「同我蘸手在盘子里的,就是他要卖我。」(马太福音26:23a)
格林瓦德(1470- 1528),最后晚餐,蛋彩木板,
约1500,德国科布古堡
和文艺复兴晚期意大利威尼斯的大画家丁托列托(Tintoretto,1518-1594)晚年的《最后晚餐》相比,之前的相关作品,包括达文西的《最后晚餐》,都显得动态不足,这不只是人物肢体动作与表情的差异造成的,而是丁托列托的画面构图可以纳入更多的戏剧场面。他不仅画出耶稣与十二门徒,也安排了备置晚宴的女侍与仆役,甚至连天使都出现。
乍看之下,我们似乎无法认出这是描绘最后晚餐的画面,画面的呈现,比较接近在酒馆中用餐的热闹场面,角色重点仿佛也被颠倒过来,耶稣与使徒并不在画面的中心,而是围着他们的那些女侍与仆役,甚至画面中央还有只猫好奇地探头到篮子中。这种将日常生活融入最后晚餐之中的作法,可以看出丁托列托努力挑战这个神圣主题的无畏精神。耶稣和使徒仍是坐在长桌旁,但约翰与彼得这时却站立在耶稣的两旁,而犹大则穿着红衣袍单独坐在长桌另一边。室内的唯一照明便是天花板上的煤油吊灯,但这样的光源并不足够照亮画面,丁托列托便再透过使徒与耶稣身上的光(犹大没有光)以及天使半透明的身躯来制造更多的光线。
丁托列托(1518-1594),最后晚餐,油彩画布,
1592–1594,威尼斯圣乔治大教堂
整幅图画采取对角线构图,轴心就在长桌,由近而远逐渐消失。这种表现方式已是矫饰主义的作法,打破原有文艺复兴建立起来均衡的三角构图,采用更富戏剧张力的不对称透视效果。这种戏剧效果因画面的明暗对比,而更形强烈,是否正在预示耶稣不久后的受难牺牲,亦或是门徒之后将要面临的挑战,一如耶稣在这最后晚餐所言:「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你们将要痛哭、哀号,世人倒要喜乐。你们将要忧愁,然而你们的忧愁,要变为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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