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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美院的日子

王中
2018年05月03日09:02 | 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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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井校尉胡同5号校园
王府井校尉胡同5号校园
原标题:那些年,我在美院的日子

  那时候的中央美院是这样的一种状态,跟普通学校的氛围完全不同,像是一个散漫社区。融洽的师生关系,自由的艺术氛围,很少有人为的干扰,使得创造力和灵感像种子一样在这里随机生根发芽,成就了中国当代艺术的一批中坚力量。很多很小的事恰恰反映了美院的那种先锋精神。那时候虽然没有特别明确的教育观点,但正是这种自觉性成为培养美院人创造力的根基。今天硅谷这样的世界一流科技创新社区,也在大力营造这样的自由环境,我们的美院可以算是“领先硅谷二十年”。

  美院人与小动物

  1983年,我进入雕塑系,在第三工作室学习。那时候学生人数很少,三、四、五年级都在一个工作室里上课,加起来也就是十个学生。教室里有同学们养的乌龟和鱼,还有一只名叫“小贱人”的猴子。它是一个同学下乡写生带回来的,很受大家的宠爱。

  当时第三工作室的主任是留苏回来的董祖诒先生。他非常平易近人,跟同学们亦师亦友。大四那年我得了肝炎,在家里养病,董先生还专门从王府井坐车到车公庄去看望我。这种对学生真挚的情感,使我们的师生关系已经不仅仅是教与学的关系,而是情同父子一般。可就连这么一位平易近人的先生当时都觉得在教室养猴子太过分,劝诫我们:“全世界哪个学校的教室里能养猴子?艺术是需要师法自然,大家在教室养点小动物也就罢了,猴子是不可以在教室养的。”同学们不舍得把猴子送走,对董先生说:“养猴子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灵长类动物的习性,有助于我们做雕塑,而且这只猴子非常乖巧,要不您抱抱它?”这只猴子非常有灵性,它可能看出董先生不太喜欢它,搂着董先生的脖子就开始撒娇,表现得十分可爱。董先生本来就是很慈爱的人,这时候也心软了,不自觉地开始给小猴子捋毛,说:“这猴子还是挺可爱的嘛!这样吧,只要猴子不闹、不惹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小贱人”就这样获得了在教室的居住权。

  “小贱人”是只极聪明的猴子,特别会讨大家喜欢。外系的学生得知我们工作室养了一只猴子,时常会带一些香蕉、花生过来每天把它喂得很饱。一天,一个油画系的学生拿了根香蕉来喂“小贱人”,“小贱人”已经饱得吃不下了。这名同学就凶神恶煞地威胁它吃,迫于他的淫威,“小贱人”只能双手接过香蕉开始剥皮。那名同学特得意,转身向别的同学炫耀说:“看,它吃了吧!”谁知猴子趁他不注意,就把香蕉“啪”地往地上一扔。对于打过它的同学,“小贱人”也会记仇,伺机进行报复,有一次还偷偷往打他的同学的鞋子上抹屎。“小贱人”给我们的大学生活带来了很多乐趣。

  当时,中央美院的副院长是侯一民先生。侯先生不仅是大艺术家、名师,新中国成立前还当过地下党,怀里揣过“撸子”(旧时对手枪的别称)。当时史论系的同学温普林偷偷在学校养了一条狗,有一天遛狗的时候远远看见侯先生走过来,就想赶紧藏起来,没料到还是没逃过先生法眼。温普林心里已经做好挨批评的准备,没想到侯先生却笑着说道:“藏什么藏,就你这狗还好意思藏,你去看看我养的那狗!”侯一民先生特别喜欢动物,退休后在门头沟的住处那里养了不少大狗和孔雀。

  这些在今天看来有些出格的事,美院的先生们都能用如此宽容的态度来对待学生。这种态度实际上保护了美院学生那种自由生长的艺术精神和创造力,这也是美院成为一所非常具有人文精神的学校的原因之一吧!

  下乡写生

  今天的学生很少能有机会跟美院老师“坦诚相见”。但我上学那会儿,师生们都在一个公共浴室里洗澡,每四个淋浴头之间有个挡板。有一次,我在澡堂碰到一位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老师,我很随意地说:“老王啊,今年你怎么不带我们下乡?让曹先生(雕塑系主任曹春生先生)带真没劲,还是你带我们好玩。”突然,从边上的隔板后面闪出来一个脑袋,仔细一看,正是曹先生。曹先生非但没有生气,还看着我笑道:“我带你们就不好玩啦?一样的嘛!”那时候师生之间经常会开点玩笑,比如说愚人节的时候重点骗几个学生说曹先生找,闹出很多乌龙。

  后来我留校教学,也开始带学生下乡。有一年下乡,带了王伟、瞿广慈他们班到山西平遥双林寺写生,在寺里临摹古代泥塑。泥塑用泥非常有讲究,这种泥得按一定比例掺入棉花、稻草、沙子,阴干后可以保证多年不裂。课余时间,我为班里的男生做了弹弓,还发挥自己的雕塑基本功,用掺着沙子、棉花的泥搓出非常圆的子弹,也很结实。只要每个男生都打到鸟了,我就请全体同学去老乡家杀鸡吃。因为下乡的伙食很差,没有油水,每天都是擦圪蚪(山西特有的一种面食)拌点炒西葫芦,连班里最瘦小的女生都能吃两大碗。

  很快,男生们都有了战利品,打到鸟了,唯独一个男生一只鸟也没有打到。班里改善伙食的责任一下子落在他身上,每每吃饭的时候都会被同学们埋怨嘲笑。终于有一天,这个男同学拿着只死鸟喊着:“打着啦!打着啦!”于是我兑现诺言,大家一起去老乡家里抓鸡。没想到村里的鸡会飞,同学们满村抓鸡,闹得鸡飞狗跳才抓了一只,赶紧让老乡给杀了炖好。过了几天,寺庙里的工作人员找到我说:你们的一个男学生搬梯子掏鸟窝,把鸟摔死了。二十多年后,我在某次活动上见着这位同学,他还在申辩他的那只鸟绝对不是摔死的,是自己打着的。

  下乡是美院非常有意思的传统。那时候学生满处窜,全国哪儿都去。拿着盖着章的中央美术学院红头介绍信,不少村里都以为是中央来人了。有一次,我们雕塑系和壁画系学生到甘肃天水麦积山石窟写生,地方偏僻荒凉。同学们住在管委会提供的宿舍,去上公共厕所需要穿过一条三百米长的羊肠小道。当地人劝告我们晚上不要独自出去,因为林子里有狼和熊。我和几个男同学就想搞个恶作剧,吓唬一下同班的女生。我们几个商量好,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趁天黑跳出来吓唬上厕所的女同学。等了一会儿,有四个女生走近了我们的藏匿地点,我晃了一下灌木,女生们瞬间警觉起来,接着我又大晃了几下。只见这四人立马嚎叫着飞奔,都是健将级的速度,八只脚跟马蹄子一样利落。我们几个哈哈大笑,四个女生惊魂落魄地望着我们。事后,我们问她们怎么能跑那么快,最瘦小的那个说:“要真是狼的话,吃的肯定是我。”

(责编:赫英海、鲁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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