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呱呱坠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就是他形成对世界认识的开端。母亲在43岁且已经有四个孩子之后意外有了我,我坚强而倔强地来到这个世界,自我开始有记忆起,我的母亲就已经开始有皱纹了。我的家乡在湖南最南边的一个宁静的村庄,童年记忆里家乡干净、淳朴、鸟语花香、 四季分明。
10岁那年,在深圳工作的大姐从厂里寄回来了一大麻布袋子A4复印纸,有再生纸,也有两面都是空白的。母亲于是用做布鞋的麻绳将纸为我订了很多本草稿本,那时在我们那个地方,拥有这样的纸做草稿是很神气的。最神气的是,每次上美术课,我都在一张白白的A4纸上用蜡笔作画。似乎有了“利器”,每次我的美术课分数都很高。好像从那时起,我便喜欢上了绘画,在数学课上我偷偷地画了很多以《白蛇传》白素贞为原型的美女,还有放牛时看到的青山、小桥流水。
大姐得知我喜欢画画,于是寄回很多专业的绘画工具以及一些书籍给我。大姐并非懂得艺术,只是在书店和绘画工具店随便挑选了一些与绘画相关的书籍给我,其中有一本德国艺术大师阿尔布雷特·丢勒的作品集,我记忆非常深刻。当我翻开丢勒的《祈祷之手》,我震惊了:那双充满力量、长满结茧的手,在一束神圣的光线下却又显得那么的虔诚和祥和,它的一根寒毛都在述说着一段故事。成长在农村的我,父母以及邻舍他们都有这样的手,对于一个10岁的孩子来说,看到它就像触摸到了父母同样的粗大双手。原来画画成这样:比真实的东西还要真实!那时并不知道丢勒是位伟大的艺术家,也并不知道这幅作品背后的故事,直到我16岁去长沙考前绘画班接受专业美术训练时,才读到这段有个关于爱与牺牲的故事:出生在金匠家庭的丢勒,从小家境贫寒,他与其中一个兄弟都热爱艺术,父亲无法在经济上供他们俩到纽伦堡艺术学院读书。晚上,两兄弟在床上经过多次讨论后,得出结论:以掷铜板决定──胜者到艺术学院读书,败者则到附近的矿场工作赚钱;四年后,在矿场工作的那一个再到艺术学院读书,由学成毕业那一个赚钱支持。然而,当丢勒学成归来,轮到他兄弟去读的时候,他兄弟的双手由于四年来在矿场工作,关节已经动弹不得,已经无法挥动画笔或雕刻刀。丢勒为了补偿兄弟所做的牺牲,表达对兄弟的敬意,他花了很大的工夫把兄弟合起的粗糙的双手刻了下来。他把这幅伟大的作品简单地称为“双手”,后来世人将这幅爱的作品重新命名为“祈祷之手”。
丢勒的绘画,就像拥有强大的魔力,我时常有空时拿出来看看发呆,他的作品能把我的思想带到很远很远。与我同龄的城市的小女孩也许拥有很多粉嫩的HELLO KITTY和洋娃娃,而我从未拥有一个。也许是上帝对我的宠爱,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以这种方式引领我。
另外,深深映入我脑海的是他的《母亲》,我曾多次临摹过,每次都被打动。
前些日子,一个朋友请我帮她12岁的孩子在一个月时间内讲解西方艺术史,仅仅是因为她要在暑假带孩子去欧洲参观博物馆,希望看之前能先对艺术史有个大概的了解。我婉言拒绝了她的请求,因为我认为视觉先于理念,你先看到什么就是你的宿命,它会影响你的情感方式、审美以及(往大里来说会是)性格等等,我将之称为“视觉的宿命”。
阿尔布雷特·丢勒《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