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新發現”緣何成了垃圾場

咸頭嶺遺址入口處被堵住

7年前，入選“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7年后，成為垃圾傾倒場而面目全非。深圳咸頭嶺遺址，這個距今約7000年歷史的史前人類遺址，被稱為“改寫了年輕深圳的歷史年輪，將珠三角文明推向和黃河文明、長江文明比肩”的奇跡正在經受史無前例地“蹂躪”。

2006年，深圳咸頭嶺遺址的發現令考古學家為之振奮，因為這是一處距今7000年、具有較強文化輻射力的中心聚落遺址，而且極有可能成為打開珠江口地區新石器時代考古文化的鑰匙。入選當年的“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足以証明，咸頭嶺遺址的重要性。然而，本應該受到嚴格保護的它如今卻淪落到垃圾遍地的境地。

經媒體披露，破壞方顯現

早在去年年底，當地媒體已經對咸頭嶺遺址遭破壞的情況進行了曝光，卻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直至今年5月，媒體再次聚焦時，咸頭嶺遺址的遭遇才引起當地主管部門的重視。

當地媒體聯合深圳市文體旅游局文物管理辦負責人前去察看的情形顯示，咸頭嶺遺址遭受破壞的情況確實較為嚴重。入口處被建筑垃圾堵得很高，一塊遺址保護碑和寫有“2006年中國考古十大新發現之一咸頭嶺遺址”的大木牌幾乎被建筑垃圾所掩埋。進入裡面，更加不堪入目，原來相對平坦的地面已被堆積如山的余泥渣土、建筑垃圾、碎石頭等覆蓋。在靠近遺址右側的窪地邊，還有推土機平整過的新痕跡。粗略估計，現場被傾倒的垃圾面積多達數千平方米，佔了整個遺址主體的大半。

在媒體的監督下，沒過多久，咸頭嶺遺址亂倒余泥渣土現象得到了有效遏制，有關部門還設立崗亭對遺址進行封閉式管理，以防再有類似事件發生。當地也在追查肇事者，一旦查實將追究其責任。

保護為何“無疾而終”？

2006年入選“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后，當地有關部門對咸頭嶺遺址的保護工作隨即展開。2007年，深圳市龍崗區將該遺址列為區級文物保護單位。2008年，又計劃對遺址進行全面考古挖掘並建成咸頭嶺博物館，之后再申請將其列為市級或更高級別的文物保護單位。但隨著博物館規劃的擱淺，這一計劃並未落實。2009年，當地政府編制了《咸頭嶺保護規劃》，曾提出投資18464.15萬元，制定遺址保護區規劃、保護措施及環境整治措施，保護遺址環境，並在遺址及周邊建立咸頭嶺博物館、遺址濕地公園、遺址文化形象展示區、下迭福民宿體驗區。2011年，由深圳市文體旅游局負責的《深圳市咸頭嶺遺址保護工程項目建議書》專家評審會在深圳召開，主要研討遺址的保護規劃、內容和博物館的建設規模、投資等。按照當時的設想，咸頭嶺遺址博物館建成后將作為深圳博物館的分館，由深圳市文物管理辦和市博物館共同管理。但一系列保護規劃一直被擱淺，並未實施。

咸頭嶺遺址所在地龍崗區大鵬鎮社會建設局下屬事業單位大鵬所城博物館館長翁鬆齡稱，遺址保護工作的難點在於土地歸屬問題。國土部門出於土地整備的需要，對遺址上迭福村的土地進行了征收，但具體征收的用途未知，也導致了土地歸屬權不明確。“國土部門完成了收儲手續，但我們去土地儲備中心查的時候發現並未入庫，土地還沒實現移交，管理權不明朗，對遺址的保護工作形成阻礙。”

遭遇相同的屋背嶺商代遺址

與咸頭嶺遺址有著相似遭遇的還有屋背嶺商代遺址。2001年，廣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深圳市文管會等單位對屋背嶺商代遺址進行了考古發掘。發掘結果表明，該遺址是廣東地區目前發現、發掘規模最大的商時期墓葬群，已發掘清理的商時期墓葬94座。根據調查和勘探的情況推斷，墓葬總數應當在200至300座之間。

2001年，屋背嶺商代遺址也被列入“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同樣的光環下，卻遭受到相似的破壞。該遺址目前目前位於南方科技大學校內，為了灌溉荔枝樹，學校建設辦在遺址內挖了坑。南方科技大學建設辦有關人員稱，屋背嶺山坡上的荔枝林較為稠密，為防止學生進駐校園之后出現隱患，因此要挖掉一些樹，弄得鬆散一些，方便學校進行管理。

在保護不善的背后，記者發現，這兩處遺址都存在土地權屬問題。屋背嶺商代遺址位於南方科技大學校園內，權屬已歸該大學所有。但建校僅2年時間的南方科技大學如何會將早於它10年前就入選“年度考古新發現”的屋背嶺遺址“收入囊中”呢？將這塊土地的主人歷數一遍后可以發現，在南方科技大學之前，該地是成立於2002年的南開大學深圳金融工程學院的舊址。將此地定為教學用地之時，當地是否就遺址的保護提出具體要求，目前不得而知。

文物單位必須做到“四有”

在咸頭嶺遺址遭到破壞之后，有不少人有這樣的疑問：隻列為區級文保單位是不是咸頭嶺遺址保護不力的一個原因？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高級工程師張之平認為，不管是哪種級別的文保單位，國家對它都有管理權，就保護的嚴格程度來說都一樣，都必須做到“四有”，即有保護范圍、有標志說明、有記錄檔案、有專門機構和專人管理。保護到位與否與文保單位的級別沒有直接的關系。那麼，土地權屬問題會影響遺址的保護嗎？張之平認為，如果土地權屬不明晰會造成管理的混亂，但是對文保單位的保護，《文物法》也有明確規定，國有不可移動文物由使用人負責修繕、保養﹔非國有不可移動文物由所有人負責修繕、保養。所有人不具備修繕能力的，當地人民政府應當給予幫助﹔所有人具備修繕能力而拒不依法履行修繕義務的，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可以給予搶救修繕，所需費用由所有人負擔。屋背嶺商代遺址如果歸南方科技大學所有，南方科技大學必須依法進行保護，如果隨意破壞應當追究其責任。（記者 杜潔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