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紙價格連漲三年年增三成

特邀嘉賓 陳永康 （國家一級美術師、廣州中國畫學會會長）

程敏（廣州宣文堂堂主）

嘉賓主持 趙利平（收藏家、資深藝術評論人）

紅星古藝宣紙

上個月，紅星牌宣紙的廣州經銷商程敏收到了一份公司發來的調價單，從4月15日開始，全球的紅星牌宣紙價格集體上調30%。這已經是近3年來，紅星牌宣紙的第三次漲價，年年的價格漲幅都在30%左右。

但與陳紙相比，新紙的價格漲幅還真不算什麼。幾年前，一家賣宣紙的老店還在為倉庫裡一堆發黃的舊宣紙發愁，沒想到消息一傳出去，幾十刀(注：一刀100張)倉底貨引來了眾人的哄搶。在北京，五張丈二宣紙甚至拍出了22.4萬元的高價。一時間，洛陽紙貴的故事再度重演。

從書畫工具到收藏品，宣紙的此番漲價到底是人為的炒作，還是價值的回歸？

新紙：年年漲價是否人為炒作？

趙利平：這幾年宣紙的價格漲得非常明顯，很多人去買宣紙都會發現，現在很難買到今年生產的新紙，去年或是再早幾年的宣紙，同樣規格同等檔次的，價格又貴了一大截。這是怎麼回事？

程敏：宣紙的價格已經連續漲了3年了，年年的漲幅都在30%左右，4月15日剛剛又提了一次價。現在2013年生產的紅星牌棉料四尺單宣，1刀是1120元﹔淨皮四尺單宣，1刀是1200元﹔特皮四尺精品宣，一盒是2300元﹔古藝宣10張裝的是380元。這些價格都是全球統一的，因為中國宣紙集團公司採用的是代理商制度，對當年生產的宣紙統一定價。每次要提價，公司都要提前給代理商發去最新的零售指導價，然后在公司規定的時間統一調價。

趙利平：那這次提價是紅星牌宣紙一家的事情，還是一次集體漲價？

程敏：對於宣紙，國家標准是這樣定義的：“採用產自安徽省涇縣境內及周邊地區的沙田稻草和青檀皮，不摻雜其他原材料，並利用涇縣特有的山泉水，按照傳統工藝，經過特殊的傳統工藝配方，在嚴密的技術監控下，在安徽省涇縣行政區域內，以傳統工藝生產的具有潤墨和耐久等獨特性能，供書畫、裱拓、水印等用途的高級藝術用紙”。

也就是說，隻有涇縣生產的才叫宣紙。目前涇縣最大的宣紙生產企業就是中國宣紙集團公司，這是一家國營企業，龍頭產品就是紅星牌宣紙。另外還有很多私營書畫紙企業，這些企業拿不到生產宣紙的主要原材料青檀皮，做不了宣紙，隻能用龍須草漿或竹漿做書畫紙。現在涇縣書畫紙生產及加工企業已經達到了200多家。

實際上，現在涇縣的宣紙生產企業隻有14家，其中規模和知名度較大的是紅星、汪六吉、汪同和、日星4家。這14家企業的宣紙年產量不到800噸，紅星一家的產銷就佔了行業的80%以上，年產宣紙650噸，產品種類達300多個，年銷售收入過億元。所以紅星宣紙一漲價，其他牌子的宣紙也都跟著漲。

趙利平：那連續3年漲價的原因是什麼？是不是人為在炒作？

程敏：首先，生產宣紙的原材料青檀皮年年在漲價。去年一擔100斤的青檀皮才600多塊錢，今年漲到了800多塊錢。

其次，工人的工資也一直在漲價。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工人一天工作8個小時，月工資才200多塊錢﹔現在工人一天工作時間隻有4.5至5個小時，月薪是8000元至1萬元。但一線生產車間裡的工作很苦很累，即使減了工時，漲了工資，很多人還不想干。

說在一線生產車間裡工作“水深火熱”一點都不過分，都是純手工的工作，冬天“撈紙”最受罪，紙漿池水冰冷，都是冰碴，撈紙的手每天要浸泡上千次，很多撈紙師傅都得了關節炎。而“晒紙”則是夏天遭罪，晒紙所用的火牆溫度常年保持在70至80攝氏度，門窗要關嚴，所以晒紙師傅想胖也胖不了。

第三，近年來宣紙的市場需求量大了很多。畫畫的人多了，收藏宣紙的人也多了，但宣紙的年產量就是那麼多，你說能不漲價嗎？

趙利平：生產宣紙的重要原材料青檀皮被控制起來，隻有少數企業才生產得了宣紙。但其實青檀樹很多地方都有，為什麼會這麼緊俏？

程敏：並不是所有地方生長的青檀皮都適用於做宣紙。涇縣地處皖南山區，東西兩部為山地丘陵，主要是侵蝕剝蝕丘陵和喀斯特丘陵，是青檀樹的理想生長地。這樣特殊的土壤和環境生產出來的青檀皮，PH值在8.3左右，生產出來的宣紙在存放過程中，不太容易發生變化，紙的質量更好。生產宣紙的青檀皮一般都選取涇縣方圓90公裡以內的青檀樹，超過這個范圍的青檀皮就沒用了。

趙利平：我看宣紙定價時分棉料、淨皮和特種淨皮三大類，有什麼區別？

程敏：這是按原料配比來區分的，宣紙中青檀皮的含量越高，紙的質量越好，價格也越貴。如特種淨皮宣紙就是以80%青檀皮和20%沙田稻草配比抄制而成。

陳紙：越老越值錢

趙利平：相比新紙，陳紙的價格漲得更厲害。我在一些畫家的工作室裡看到，他們有時使用的陳紙一張就要上萬元。新紙和陳紙使用起來的區別很大嗎？

陳永康：的確不一樣。我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就用陳紙了，因為新紙有紙毛，影響發揮。而宣紙放久了沒有火氣，紙很軟，畫起來很爽，跟筆墨的配合度更高。有的人仿古畫，就要專門找陳紙，這樣出來的筆墨都古朴很多。而且越老的紙越好，就像一壇老酒，越老越醇，紙是越老越穩定。

可能有的人會嫌陳紙發黃，有水漬，其實問題不大，隻要一裱畫，水漬就看不出來了，紙有一點點發黃也不影響作品的藝術效果。

程敏：在廣東這邊，5年以上的宣紙就叫陳紙了，但在涇縣，隻有10年以上的宣紙才叫陳紙。

去年北京舉辦了一場“中國陳年老宣紙專場拍賣會”，陳紙的價格高得不得了。一刀公私合營時期的紅星牌棉料四尺黃料夾宣，不包括佣金的落槌價就達到了38萬元﹔1965年生產的紅星牌棉料四尺棉連是16萬元﹔1969年的紅星牌棉料五尺夾宣是11萬元﹔1983年的紅星牌棉料四尺單宣是4萬元﹔就連2005年的紅星牌淨皮四尺單宣都要4萬元。很多人都是買來收藏的，不是用來畫畫的。

陳永康：我記得1976年的時候，我買的紅星宣紙一刀是1.2元，后來漲到2.1元﹔上世紀80年代的時候是180元/刀﹔到了90年代是200多塊錢一刀。最早的時候我是向榮寶齋買紙的，去郵局匯款，然后他們寄到廣州來，都幾十刀幾十刀地買，買回來后用報紙包起來，報紙上有油墨可防虫蛀，就這樣平放在架子上，還沒用完的現在都成了陳紙了。

並非能夠作畫的紙就是宣紙

趙利平：宣紙的價格很貴，書畫紙的價格相對就便宜了很多，都能寫字作畫，這兩種紙有什麼區別？

程敏：外行的人是看不出區別的，所以有些不誠信的商家，就直接將書畫紙冒充宣紙買了。其實，並非能夠作畫的紙就是宣紙。

書畫紙的種類現在也有很多：龍須草書畫紙主要產自涇縣、廣西都安縣和四川洪雅縣﹔毛竹書畫紙主要有四川夾江紙、福建連史紙和江西毛邊紙﹔桑樹皮書畫紙主要產自浙江溫州和河北省遷安縣﹔雲南騰沖書畫紙主要用構樹皮﹔浙江龍游書畫紙主要用山椏皮、龍須草和稻草。

原料不同制作流程當然也不一樣。宣紙對水質等自然環境要求很高，青檀皮和沙田稻草要反復浸泡、清洗、蒸煮、攤晒，以日晒雨淋方式進行自然漂白，然后分別制作成皮料漿和草料漿，根據品種要求按不同比例混合配漿，再經撈紙、晒紙、剪紙等工序才能成紙。從原料制作到成紙歷時兩年多、100多道工序。

而書畫紙對水質、工藝等要求都不高，大多制作隻有十幾道工序，多則二十幾道。大多採用機械化制漿、漂白、蒸煮等工序，使用化工原料，生產周期大多隻有幾天。

陳永康：其實分辨宣紙和書畫紙也不是太難。如果是宣紙，拿起一張對著光亮透視，會看到宣紙紙面上好像冬瓜瓤一樣，這是檀皮纖維的特有體現，紙張白色柔和﹔而書畫紙大多平板一塊，沒有草纖維的筋絲，而且紙張過於潔白。

用來寫字畫畫差別就更大了。宣紙的潤墨性好，著墨的滲透力和吸附力強，墨色濃淡分明，能存墨、托墨，立體感豐富，有“墨分五色”之說。而且紙張纖維強度好，濃墨重彩時紙張不透不破﹔而書畫紙著墨后不均勻，潤墨性差。因為纖維強度較差，用筆重時紙張易透易破。

程敏：但我發現現在一些畫家對宣紙的使用不講究，一些美院的學生甚至不知道畫什麼畫用什麼紙。紙是國畫的生命線，沒有好紙絕對作不出好畫。

現在我們說宣紙“紙壽千年”，那是因為宣紙從發明到現在也就一千多年的時間，它的保存性和耐久性在所有紙裡面是最好的。安徽省博物館完好存放的北宋張即之抄經冊，還有故宮[微博]博物院保存的明唐伯虎《墨梅圖》，都是宣紙紙本。

書畫紙保存性相對就差很多了，尤其是部分書畫紙為了增強潤墨性，摻進石粉碳酸鈣，幾年后就會發生自然風化。紙都折斷了，畫還怎麼保存下來？

650元/刀以下的

肯定不是宣紙

趙利平：宣紙和書畫紙價格相差多大？

程敏：因原料及制作工藝等方面原因，宣紙的制造成本在700-750元/刀，這是以普通淨皮四尺單宣為例的，各種品種成本不一樣，大廠與小廠成本也不一樣﹔而書畫紙的成本70-100元/刀，涇縣少數摻檀皮的書畫紙成本可達150元/刀。因此，市場銷售價格在650元/刀以下的，基本上可以斷定不是宣紙。

當然也有部分不良商家將書畫紙冒充宣紙牟取暴利。今年3月份涇縣法院就剛判了一個用普通書畫紙制作、假冒“紅星”牌宣紙牟取暴利的案子。

趙利平：現在名家書畫贗品滿天飛，有些畫家防偽做到了宣紙上。聽說范曾就專門定制了局部帶防偽水印的宣紙。

程敏：在宣紙上加水印，這是在撈紙的帘子上做功夫，等於特制了一個模具。比如榮寶齋監制的宣紙，還有奧運紀念紙、世博紀念紙、國慶六十周年紀念紙、政協成立六十周年紀念紙、中國美協監制古藝宣紙等特制紙，都是特制的帘子。

特制紀念宣紙最有收藏價值

趙利平：宣紙的種類很多，光是紅星牌的宣紙產品種類就有300多種，什麼樣的宣紙才有收藏價值？

程敏：一般來說，特種淨皮宣紙比較有收藏價值，但最具收藏價值的應該是特制紀念宣紙。這類宣紙的產量很少，物以稀為貴。在去年那場“中國陳年老宣紙專場拍賣”上，2010年的紅星牌世博紀念宣紙拍了1.2萬元﹔2009年的紅星牌建國六十周年紀念宣紙拍了2萬元﹔1999年的紅星牌建國五十周年特制宣紙拍了3.8萬元﹔紅星牌97香港回歸紀念特制宣紙拍了2.8萬元。升值最快的是今年的十八大紀念紙，總共隻生產了200刀，出廠價4000多塊錢，現在不到半年時間，價格已經超過了1萬元。

趙利平：收藏一般都藏生宣，熟宣有沒有收藏價值？

陳永康：生宣未經任何加工處理，而熟宣經過染色、洒金、洒銀、印花、涂蠟、砑光、施礬等工藝加工，特別是因為加了礬，紙放久了容易脆，所以收藏還是生宣的好。

程敏：相對其他收藏品，宣紙的保管要簡單很多，隻要注意防潮就好了。即使是受潮霉變了，隻要在干燥通風的季節，打開窗門，讓屋裡的宣紙散散潮就行了。千萬不能將宣紙拿到太陽下晒，一晒紙就變了。

分辨不同時期出廠的宣紙方法也很簡單，每刀紙上面都有自己的“出生紙”，加蓋有各自的商標、廠名和品種名作封刀印，所以收藏的時候一定要整刀收藏，不要拆包裝。新中國成立前的包裝加蓋的是“官”字，表示已經官方登記，而現在則在傳統的基礎上多加蓋了潔白、揀選、玉版等字樣。紅星牌宣紙為了防偽，還在各印章加蓋時規定了一定的間距標准，近年又另加上一防偽標志，其實還是很好鑒別的。

宣紙的種類

1、按原料配比可分為棉料、淨皮和特種淨皮(簡稱特淨)三大類。棉料適宜書法﹔淨皮宜書宜畫，適宜花鳥、人物及小寫意﹔特種淨皮適宜潑墨山水、大寫意。

2、按規格可分為三尺、四尺、五尺、六尺、八尺、丈二、丈六、丈八、二丈等。

3、按帘紋可分為單絲路、雙絲路、螺紋、龜紋等。

4、按厚薄可分棉連、單宣、重單、夾連、二層、三層等。

5、按加工與功能可分為生宣和熟宣。生宣指未經任何加工處理的宣紙原紙﹔熟宣指經過染色、洒金、洒銀、印花、涂蠟、砑光、施礬等工藝加工而成的宣紙，又稱加工宣。

宣紙的保養

1、防水防潮：最好用防潮紙包緊放在書房的高處，這樣避免空氣中的水分和灰塵，也防止意外將宣紙弄濕。

2、防止虫蛀：保存宣紙應當採取防止虫蛀措施，一般情況下放一些樟腦丸即可。（記者 許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