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充和从未公开的最后珍藏

2016年06月20日14:02  来源:深圳商报
 

张充和,教育家张武龄的四女,“合肥四姐妹”中的小妹。被誉为“民国闺秀”、“最后的才女”。合肥张家是近代史上的名门望族,四姊妹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张充和,分别嫁给了著名昆曲演员顾传玠、语言学家周有光、文学家沈从文和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张充和70岁时写下这句话足以概括平生。

  2016年春季西泠拍卖特别策划“张充和遗物暨中国首届戏曲艺术专场”。在这个专场中,第一部分拍品全部由张充和家属及学生友情提供,呈献张充和晚年从未公开的、最后的珍藏。而张充和与昆曲专题,涵括诸多不可多得的昆曲文献,并与张充和诗文稿、张充和自作书画、张充和上款书画、张充和藏文房等专题同行,是对张充和一生交游、研究、艺术生涯的回顾与致敬。如何理解这位“民国闺秀”堪称三绝的诗书画艺术,本报记者电话采访了知名学者、香港非物质文化遗产咨询委员会主席郑培凯等专家学者。

  在古典文化的滋养下长大

  记者了解到,在此次“张充和遗物暨中国首届戏曲艺术专场”第一部分的拍品中,有张充和亲自设计和使用昆曲戏服一批,附原装布袱,为张充和学生、海外昆曲社社长陈安娜旧藏;有抗战期间张充和避难昆明时手抄宋词三首,时在1938至1941年间,上有张氏本人所录工尺谱,是难得一见的张充和早年手稿;有张充和昆曲《断桥》身段稿十一页,详细描绘和阐释该曲中演员的身段,当为张氏授课之教材,非常少见,并附张充和上款信封一枚,上有张充和自书“断桥身段”四字;有张充和临罗聘梅花,因其丈夫傅汉思六十大寿而作,是张充和送给丈夫的特殊的生日礼物,曾悬挂于张家多年,是二人婚后琴瑟和谐生活的重要见证;有张充和书有关查阜西《八声甘州》词三首,陈安娜上款,张充和自题签;还有张充和为《沈从文全集》《合肥四姐妹》、耶鲁大学华裔画家画展、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玉骨冰魂耶鲁大学梅花展等题字一批,是张充和交游、社会影响力的重要见证。

  知名艺术史学者、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教授白谦慎在《张充和诗书画选》一书中曾对张充和的生平与艺术做过详细介绍。1913年生于上海的张充和,祖籍安徽合肥。出生后不久即被祖母抱养,在安徽老家接受传统教育,9岁时在吴昌硕弟子、精于楚器研究的考古学家朱谟钦(拜石)指导下学习古文和书法,直至16岁才回到苏州接受新式教育。“也就是说,她是在中国古典文化的滋养下长大的,以后的新式教育也未能根本改变这一点。”

  在白谦慎看来,张充和在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上有很全面的修养和很高的造诣。她工诗词,年轻时曾请戏曲专家吴梅为她改词。在重庆时,她也曾向沈尹默请教诗词。沈尹默以“词旨清新,无纤豪俗尘”来评价她的词。与其唱和者,也常为一时之选。她还通音律,能度曲,每有佳作,辄擫玉笛吹奏。

  书法是张充和一生的爱好。据白谦慎介绍,张充和5岁开始学书,初以颜字打基础,后兼学诸家,于隶书、章草、今草、行书、楷书皆有所擅。少年时,便为人作榜书。20多岁时所作小楷,气息清朗,格调高雅。流寓重庆时,在沈尹默的建议下,研习汉碑、六朝墓志,书风转向高古。在90多岁高龄时,依旧每日临池不辍。

  “写字是张充和先生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郑培凯告诉记者,张充和的书法不仅写得好,还展现其个人特殊风格,写字时融进了自己的艺术感觉。“特别值得我们思考的是:进入21世纪,我们看到大多数写书法的人都是刻意追求书法艺术,把书法当成雕塑来进行,而跟自己个人的联系反而少,这一点跟传统文化好像有点断绝。但张先生却具有很好的文人艺术传承。”

  作家董桥曾撰文称自己有幸收藏一册《牡丹亭·拾画·叫画·硬拷》,此非寻常曲谱,“难得的是注了充和先生自己的唱腔,文献价值极高”。“张充和先生这册《牡丹亭》工尺谱的小楷惹我联想翩跹:字字娉婷,句句玉树,不愧是书艺上的‘水磨’笔意!”

  郑培凯讲道,张充和写小楷比较平常,若有人求她写大字,她也可以写大字,但不会刻意写大字。“张先生写字是自娱的,过去的传统文人弹琴画画吹笛属于自娱,自娱的同时还能娱人,但并非刻意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干什么。”郑培凯指出,张充和的小楷带有一点隶字的味道。“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章草、隶书比较古雅,这可能跟她的兴趣有关,她喜欢端庄的字,写出来的字端雅,即使写楷书都带有隶字的味道。”

  她的风景在心里

  谈及张充和的绘画,白谦慎提到,张充和于绘画虽不曾师事名家,但家中旧藏古画甚多,所临名迹亦勤,少年时便与张家的友人、江南名画家樊少云等有交往。寓居重庆时,和张大千、谢稚柳等画家也有交往。加之书法功力好,兴之所至,寄情点染,亦能别成一番韵致。2004年秋,张充和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和苏州中国昆曲博物馆举办书画展,得到艺术界的好评。

  郑培凯告诉记者,跟其他职业画家相比,张充和没有到处写生,搜尽天下山川风景。“张先生的风景在心里,是属于文人内心的风景。”郑培凯认为,张充和的绘画应该跟其书法联系在一起看。

  抗战期间,张充和先赴安徽老家避难,后辗转抵达昆明,任职教育部门,和朱自清、沈从文等一起编教科书。是时在昆明,张充和与许多学术界和文化界的人士均有交往。1940年,张充和转往重庆,在那里与不少文化人有诗词翰墨往还,并成为沈尹默的学生。抗战胜利次年,张充和返回苏州。1947年,张充和应邀到北大教授书法和昆曲。同年,她与当时北京大学西语系外籍教授、德裔美籍学者傅汉思相识,次年结婚。1949年1月赴美定居。1959年,傅汉思在斯坦福大学任中国文学助教授,两年后被耶鲁大学东亚系聘为教授,举家迁往美国东部的新港,张充和也开始在耶鲁大学美术学院讲授中国书法。

  “张先生的书法是写自己喜欢的,不是为举办书法展而写字。”郑培凯谈到,张充和早年在国内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赴美后,由于到自己课堂学习书法的大多为西方人,她曾笑称“弟子三千皆白丁”。“张先生的书法变化不是那么大,她在年轻的时候已有所累积,到国外后继续加深钻研,逐渐出现自己的风格,而且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清晰。她到国外接触各种各样的东西基本不影响内在最丰富的内涵。可以说,她的书法独树一格。”郑培凯说。

  值得一提的是,郑培凯的夫人、香港城市大学翻译及语言学系副教授鄢秀与张充和渊源深厚。鄢秀的外公韦布一的姐姐是韦均一,而韦均一正好是张充和的继母。鄢秀在《雪泥鸿爪——我的姑婆韦均一》一文中写到,金安平说张充和“与继母关系很要好,两人一个画画,一个写字,还一同唱昆曲。”

  “长久以来,中国传统士大夫文人家庭对艺术有兴趣有追求,是跟自己内心感情联系在一起,这是一种非常快乐的生活追求。”郑培凯感叹道,张充和比较特别,她不仅把这种追求带到了美国,还一直保持着。“张先生保持中国的文化传统,自娱且娱人,可爱又可敬。”而白谦慎则认为:“张充和的诗书画是历史悠久的文人艺术传统在当代的延续。在这种传统中,一个艺术家的人生阅历、学养、艺术都息息相关,融为一体。”(深圳商报记者 魏沛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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