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富強、民族復興,需要發達的自然科學,也需要繁榮的社會科學。日前,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重要講話特別指出,要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綿延幾千年的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是中國哲學發展的豐厚資源,具體到藝術哲學,它同樣植根於這片豐厚的土壤。 “哲學社會科學是人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工具”,這個理念在藝術領域,繪畫創作中同樣適用。優秀藝術家的創作定有一套正確的理論體系來支撐,這樣才能找到方向、事半功倍。
著名藝術家陳玉圃先生博覽群書,深究畫理,多年來他追求中國哲學精神與藝術傳統的高度,以沉潛的心境勤奮實踐,提出具有中國文化精神的“畫道”理念,主張“畫道無為”。陳先生認為:創作的過程,也是不斷悟“道”的過程。
今天邀請陳玉圃先生做客人民網“對話藝術名家”視頻訪談,就“畫道”理念及具體的藝術實踐做出深入解讀。
陳玉圃:畫道玄談
唐朝大詩人畫家說:“畫道之中水墨最上……我們姑且設定“畫道說”始於王維。那麼什麼是畫道呢?“畫道”應該是歷代畫家把老子《道德經》所說“道”的概念引申到畫的范疇。
“道”是很難用語言名相來界說的。所以《道德經》第一章便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釋迦佛也說,他說法(即道)四十九年未嘗說著一個字“一再表示不可說,不可說”。雖然不可說,但老子還是留下了“道德經”五千言,釋迦佛也還是講了四十九年。孔子、孟子、庄子等歷代聖賢都在不停地橫說、豎說這個“道”字。其實都是方便說、應機說 ,並無實相可說。皆假立名相,權作指月之指而已。“畫道”范圍雖然相對狹小,但同樣是個非常麻煩的問題。我也隻能勉強作“夢中說”而已。
根據孔子的說法“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又說:“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后,則近道矣”。可見道是天地萬物始終都離不開的規律性因素。天道運行,則日月互明,四時行焉,萬物生焉!設使天道運行失序,小則風雨不時,災害頻仍,大則天傾地覆生靈殆盡,不堪言矣!
人道之行則有家庭、民族、國家、仁愛,和平安定之社會秩序。人道失序,則倫理破壞,殘殺競逐,天下大亂,亦不堪言矣!
繪畫雖屬雕虫之技。其道則一,亦須畫家尊道而行焉。如果畫道失序,則畫面散亂不成其畫矣!
我們不妨說:“畫道者,繪畫之不可須臾離者也,可離即非畫道”設使有人問那究竟什麼是畫道呢?
我隻好勉強說,畫道就是繪畫創作必行之道路。或者就說是繪畫之規律性認識吧。
那麼我們又如何尋覓畫道呢?從《道德經》的理論,我們曉得道不屬於有,也不屬於無,但卻不離有和無。《道德經》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可以認為“道”是天地之始,生物之初的原力。“寂兮廖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認識人道,大概可以從兩個方面,一面是常無,一面是常有。常是恆常 ,至真之意,無是空意,故常無可理解為真空,常有可理解為實有。“常無以觀其妙”,可見真空含妙有。“常有以觀其徼” 徼通“竅”,竅者示空。可見實有真空。一如太極圖之太陰含少陽,太陽含少陰,陰中有陽,陽中有陰,相反相成,循環往復,以至無窮。
綜上說:我們大概可以從形上和形下(即無和有)兩個方面去開啟這個玄之又玄的眾妙之門。
從畫道的角度看 ,形而上那個不可視層面應該屬於繪畫精神,即繪畫文化內涵。形而下可視層面即繪畫本身。包括筆墨色彩,形式內容……等等乃至繪畫整體的所有可視因素。更確切說,繪畫精神就是由文化內涵所衍生出的繪畫審美觀念。可理解為“常無”。觀念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可衍生出相應的繪畫形式。可謂空中之妙有,而繪畫形式屬可視的“常有”,但此形式卻依照相應審美觀念而生成。此常有即可視的藝術形式中的審美精神就是欲觀之徼。徼義同竅,竅也就是常有中的真空。且凡有形質總歸幻滅。所以說“實相真空”。這無和有兩者交互動變關系就是畫道的行跡所在。
畫道通一切畫,為了簡便起見,我們不妨把畫道的范圍再縮小一點。限定在中國繪畫的范圍之內。也可以說是“中國畫道”范圍來討論(以下簡稱畫道)
覺悟畫道對於畫家來說應是終生的追求目標。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畫道是繪畫的靈魂。不諳畫道如人無靈魂,筆墨雖行,如同死物。畫道是畫家的眼目,不諳畫道如盲人瞎馬,歧路亡羊,徘徊迷途,全無定見。一旦覺悟畫道,則如豁開頂門天眼,無論古畫、今畫、美丑顏媸,邪正曲直,皆洞若觀火,取所當取,舍所當舍,當不為盛名所欺也。
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可見悟道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而悟畫道同樣也不容易。一般說來,求悟畫道可由理事兩途。由理者重經典、多思。由事者重實踐、勤畫。其實有其理必有其事,有其事必有其理,理事不二,無論重理重事,都須從繪畫形式本身入手。這是因道的屬性是普遍顯現於萬事萬物之中。“進可卷舒六合,退則藏之於秘”。就像從人一個細胞可以查人體全部信息一樣。既然道普遍顯現於萬事萬物之中。畫道也一樣普遍顯現於所有繪畫形式。那為什麼我們又熟視無睹,有目若盲。不得其要領。是什麼原因障礙了我們的正知見?
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是五彩繽紛的外部世界(包括繪畫本身)利欲的牽引,使我們產生的分別心,導致我們歧路亡羊而迷失了大道(畫道)。作為畫家我們面對著無數繪畫流派、繪畫形式,尤其還有繪畫市場的利益競逐。社會地位高下諸多誘惑和干擾。使我們迷茫而莫衷一是。比方說我們在拍賣市場天價藝術品面前,往往失去理智而誤認價格是藝術品高下的標准。我們在名望和地位面前往往認為名望和地位的高低是其藝術水平高下的標准。而畫家們拼命追逐時尚,誤認為新舊是藝術高下的標准等等。畫家們在物欲強力牽引下,大多失去了原本的率真。誰能想象一個被外欲扭屈的心靈還能夠體悟畫道呢?
那麼如何才能認識並求証畫道呢?老子告訴我們說:“為學日損,為道日損,損之又損,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也”。
這是說,做學問,日益,益是增加的意思,要一天天積累學識,而求道則相反,要日損,損之日損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也,損是減少的意思,減少到不能再減少的時候,就証入了那個天地之始的真空,同時也見到那個萬物之母的妙有。這就是“寂兮寥兮無以名狀的大道。”道法自然,顯現無為。但無為並非無所為。雖“退藏於秘”,那個玄之又玄的眾妙之門,但隨緣現化時卻可以生化整個世界。這就是說是所謂的“進可以卷舒六合,退則藏之於秘”了。六合指四方上下,也就是整體宇宙空間,我們倘若悟得畫道,用之欣賞家則可以從局部(小至一筆一墨,)便可知整體之意趣、格調、精神指向等等。所謂“嘗一臠而知全羹”。記不清是錢鬆岩還是陸儼少先生說過“看一個畫家水平高低,有時不必看其畫作全貌,明眼人隻要看他幾條線,或者幾個點子便知道他是不是畫家,或者是哪個層次的畫家。從畫道理論看這應該是真實不虛的”。
如果明悟“畫道”作為畫家在創作中自可隨意點染,高下由心。進可羅峰列嶂,卷舒六合。雖繁而不顯壅塞,條理井然。雖簡至水墨淺淡,寥寥數筆,而靈光閃現耐人尋味,不失空乏。
當前我們研究畫道,第一要務是通過“畫道”的理論,正確評估和欣賞中國畫。其二,是如何以畫道的理論去指導中國畫藝術形式,不斷完善和發展。
我們知道繪畫存在內容和形式,或者說是精神和形式二個方面,而精神決定形式,而反過來形式則顯現精神。所以形下的形式固然很重要,但作為形上的精神尤其重要。就像我們交朋友,一般應先看他的人品和修養,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而不應只是看他的地位高低,或者財產是否富有。那麼我們評估和認識中國畫,則應該首先研究其審美觀念和產生這種審美觀念深層的文化內涵。中國畫的文化內涵大概源於儒、釋、道三家合流中國主流文化。而三家聖賢著述浩如煙海,我們應該首先去認識他的精神內核。我們依然要學習老子的智慧,用減法。減去萬象復雜,我們會發現儒學尚“仁”,其他如義‘禮、智、信、忠、恕、勇……等等皆圍繞這個“仁”字展開,“仁”就是愛人,所以主張“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推己及人,利己利人,而成為人類建立和諧、共生、共榮社會秩序的道德基礎。孔子說:“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做人首先應該做一個有愛心的人。所謂禮和樂的設置,都是為了淨化靈魂,克制物欲誘惑, 不斷完善自我成為仁德君子。不然設置禮、樂又有什麼意義呢?一再表示聖人設教的目的是“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設使天下都按照孔子的理想,成為愛他人同愛自己一樣的仁德君子,那不是成了傳說中上古時代那個“其民不爭”的華胥之國了嗎?庄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法而不說。聖人者原天地之美,達萬物之理,是以聖人無為,至人無作。”道家尚無為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歷代道家聖賢一切表述莫不圍繞“無為”二字展開。庄子還說:“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明確表示人與自然同體共生的關系。主張“無為”即遵循自然之道,與大自然和諧相處。要效法水的智慧“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告誡世人要懂示柔的智慧,寬容、禮讓、圓融,千萬別持強凌弱,“強梁者不得其死”,設使世界都依了這種教化,還有什麼人要當老大,搞什麼世界霸權,乃至破壞自然環境,危害人類自身嗎?
謙恭、禮讓才是恆久的持盈保泰之道。
釋家的文化核心是慈悲,認為慈悲是佛法的種子。慈悲的內容是為眾生拔苦與樂。慈心不殺尊重生命,乃至惠及螻蟻。提倡普渡眾生,無私奉獻不求回報。設使世界都依了這種理論。慈心不殺,豈不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天下太平?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認為中國畫的審美源頭——中國傳統文化以其仁愛、慈悲、寬容、禮讓的精神內涵,欲為人類勾畫出一個沒有戰爭,沒有污染,沒有為一己之利,或狹隘民族利益而相互沖突乃至殘殺,掠奪等等邪惡,而充滿仁愛與和平的理想社會藍圖。而由這種文化審美而衍生出相應藝術形式的中國傳統繪畫,則以其古朴、自然、沖淡和平的風貌。默默向社會奉獻著仁愛、慈悲、安祥的和諧之美!
人類創造文化無不本著人類自身生存利益而創造,雖然世界文化的選擇有長遠利益和根本利益,或者整體利益與局部利益,或者眼前利益和短暫利益的諸多差別,但我們必須以“人類共生的根本利益”為評估一種文化邪正優劣的終極標准,以及由文化基因而衍生的諸多繪畫藝術形式的美丑顏媸,善惡是非。現在我們可以肯定地結論說,我們經過多年審慎評估和選擇。堅信我們的傳統文化是世界優秀文化遺產之一。由這種文化基因所衍生的中國繪畫,閃現著傳統文化的仁愛精神。是獻給這個瘋狂星球的一劑聖藥。至此請問:凡有良知的欣賞家、畫家們還會去吵著批評中國畫是腐朽沒落的藝術形式,應該革它的命,把它拋進歷史的垃圾堆嗎?
既然我們已經肯定了中國傳統繪畫精神,和應該繼承完善和弘揚的態度,接下我們應該從中國畫藝術,主要的審美傾向再認真梳理,以期進一步加深我們對其藝術形式的認識和肯定。並從中提出不斷完善和發展的前景。
眾所周知,中國畫主張水墨淺淡,卓然不貴五彩。明朝畫家陳簡齋在題墨梅的詩裡說:“意足不求顏色似,前身相馬九方皋”。引用了九方皋相馬的典故。指出不重表相而重內在精神的態度。這是因為中國文化認為事物的表相如夢如幻,轉瞬即逝,不值得過分認真。而內在精神才是相對穩定的實質。這和禪門“直指見性”的理論。道家“抱朴歸真”的理論一樣。同樣是一種求道的方法論介入繪畫審美。
這種文化淵源我們還可以推到孔子“繪事后素”觀,以及“衣錦尚絅惡文之太彰”的表述。(不喜歡錦做的禮服,是因為顏色太艷麗了,所以罩上一種麻布外套,這和時下喜歡色彩艷麗的奇裝異服的審美大相徑庭),而傳統經典《易經》中也有如上審美的表述。《山火賁》卦的上九爻辭說:“白賁無咎,終吉。”賁是修飾之意,白,素色也。白賁,也就是無所修飾的意思。上處賁之極,將無所賁,其初以天下之質飾之以文,終將天下之文歸之於質。也就是無所修飾,當然是不貴五彩了。《文心雕龍》這樣說:“衣錦尚絅,惡文太彰,賁象窮本,貴乎反本。”還不一樣是反其本根,以求其道的方法論介入繪畫的審美嗎?
另外,諸如:“形外之似求其畫”“意在形外”乃至“寫意”的審美趣致。其實都像是《老子》的減法。以圖通過文化及繪畫審美減去人類對物語的瘋狂競逐。包括萬象復雜 而反其朴。歸乎人本有的率真!
至此,我們會想到西方“消費刺激發展”的理念是何等的荒唐和瘋狂。自然會發現我們的傳統文化和繪畫藝術形式內涵精神的偉大現實意義!
再如,中國畫尚“靜氣”,以靜氣為貴,而貶斥狂霸躁動之氣,崇尚筆墨之間的清淨之氣,如出泥的蓮花,一塵不染。而貶斥濁污穢敗之氣。《畫筌》認為:“畫至神妙處,必有靜(淨)氣,蓋掃盡縱橫習氣……靜(淨)其登峰造極乎!”我們看中國傳統人物畫表現神仙居多,中國的花卉畫表現荷花、四君子為多,而中國山水畫內容則多表現隱居岩穴之間的逸士高人……這種尚靜的審美趣致可以上溯到《老子》“致虛極,守靜焉”的理論。老子說:“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復命,復命曰常”,常就是恆久的意思,恆久就是道。可見,守靜是歸之根本大道的前提。但又如何才能至靜呢?老子又說:“所謂無名之朴,夫亦將無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仍然是在表述。隻有排除物欲的牽引,才能至乎靜,從而悟其常道。儒家經典《大學》說:“止於至善,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而禪家則尤其重視守靜,因為隻有靜才能近入定境,隻有入定境才能生慧而証悟大道。“靜”在中國文化審美中,是個令人神往的境界。我們的居住環境,大多都希望是依山面水,遠離塵囂的清淨之地,因為清淨環境,有利於人的休養生息。遺憾的是,幾千年的人類環境往往被人類自身的貪欲所導致的爭斗、壓迫、殘殺所破壞、污染,所以詩人、畫家便把人類這種向往和平安寧的美好理想寄托其作品中。
當然,我們很幸運生存在國家安定、和平、溫飽的當今世。然而,我們隨便打開電視便會看到,我們周邊世界並不安寧,列強環伺、挑舋,世界各地民族沖突、恐怖主義、戰爭乃至核武危機依然存在。更可怕的是當今世界時尚的強權文化所奉行的“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的動物叢林理論,消費刺激生產的理論,乃至性心理、性解放……等等諸多瘋狂張揚物欲的理論,正在加驟這一切。
古人向往世外桃源,今人同樣想往安定、和平,清靜和沒有污染的綠色環境,而中國畫筆墨形式追求靜淨之氣的審美,不正是表現人們對生存環境的首要關切嗎?
另外,中國畫審美不尚強烈刺激,而主張和諧內斂,不尚炫奇和標新立異,而尚平中之奇的傾向。也和傳統文化及中國文化人的生活態度若合符節。
《菜根譚》認為:“濃甘肥辛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異非至人,至人只是常。”(至人即聖人,聖人在平常中顯相。)《文心雕龍》批評其同時期文風尚奇時這樣說:“專於形貌之間,或反其常道,或異其常形,而曰:‘我能為人之不敢為也!’此特狂怪之耳,烏可謂之奇哉!及淺慮者群焉附之。”文畫一理,聯系比較一下當今時尚畫壇群焉附之的亂象,何其相似乃爾!
另外,《畫荃》更直白批評:“怪僻之形易作,作之一覽無余,尋常之景難工,工者頻觀不厭。”
如上的審美訴求應該是我們的先人在千年歷史發展中看到了人類物欲的無限膨脹,給人類社會帶來的生存危機,而欲以釜底抽薪的方式,從節制物欲開始,提倡和諧大自然,知足常樂的人生態度。從這種態度遂引申出中國畫主張簡朴、平和、率真,以少少許勝多多許等,詩一樣的形式特點。甚至主張“以書畫作供養,其意並不在畫。”追求畫家在書畫自娛中淡泊名利之思。淨化靈魂,完善自我。這在“天下滔滔,皆為利來”的人間世,尤其顯得難能可貴!其他如尚“遺貌取神”、“形似之外求其畫”、“不事雕鑿”、“書法入畫”,乃至畫史“解衣盤礡”的畫家心態等審美格致。如果對照傳統文化精神,會發現二者驚人的相似。
再者,中國畫可視的藝術形式,包括筆墨、色彩、構圖特征、黑白、虛實、輕重等等,屬於畫道的形下范疇。如果正確地認識和運用,是決定一幅畫成敗的關鍵。
我們追尋畫道之根,可溯源形上,即文化精神,乃至審美標准。但繪畫形式藝術即可視部分,屬於形下范疇,那麼我們就要從具體形象分析入手。讓我們仍然用老子的方法“損之又損”,最后便剩下一片白紙,即“空”,也可以此比喻老子所說天地之始的“常無”,即如天地未辟之前的“混沌”狀態,而一墨落紙,開辟鴻蒙,便是空中妙有,也可以稱之為“常有”。即所謂的“萬物之母,或者叫做“一”。石濤的“一畫論”即由此立。這個“一”就是畫面具體而微的宇宙空間的“萬物之母,眾有之根”。道既生此一,然后生生不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以至無窮。而完成包羅萬象的畫面。”用《易經》的理論看,那就是太極(道)生兩儀(陰陽),兩儀生四象(即子午卯酉,或者曰坎離震兌四方位),四象生八卦(即乾、坎、艮、離、震、巽、離、坤、兌,八方,合天地上下即十方世界)。當然,依次相乘八,則生出六十四卦,再乘以八為三百八十四爻,以至於無窮。天地之道的運行從一至萬,然后由萬歸於一,進退消長,如環無端,如緒不解,循環往復以至無窮。這就是大道運行的基本軌跡。
我們看一幅畫的創作過程:道生一,一幅畫從一點或一線,或一片墨色開始,漸次生發至二、三……,以至於萬物。(羅峰列嶂,顯現萬有。)石濤說:“自一以生萬,自萬以治一,天下之能事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