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京:丢掉模特避免“习气”  作品比人的记忆诚实

江粤军

2016年10月19日08:18  来源:广州日报
 
原标题:丢掉模特避免“习气” 作品比人的记忆诚实

  《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看到了幸福”系列

  向京,1968年生于北京,1995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1999~2007年任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雕塑工作室教师,现工作、生活于北京。其作品曾在美国、英国、德国、日本、挪威、意大利等国家展出过,也被上海美术馆、香港M+博物馆和美国Chazen艺术博物馆等国内外重要艺术机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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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待我们的忧郁,它是一只忠实的大狗》

  自近日起至10月22日,向京大型回顾展“唯不安者得安宁”+ 新作个展“S”在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举行。

  作为中国著名当代艺术家之一,向京自1995年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毕业后,就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创造力,既是国内外顶级美术馆力邀展览的艺术家,也是艺术品市场的“宠儿”。本次展览是向京二十多年来的首个回顾性大展,同时,她表示,在雕塑创作上将按下暂停键,如果没有足够的动力,以后不会再轻易回归雕塑媒介的创作。

  近日,本报记者连线向京,与她一起漫游雕塑艺境,探寻“S”的产生根源。

  文/图 广州日报记者江粤军

  不安像宿命 唯不安者得安宁

  向京曾经说过,她进行创作是为了“解决自己头脑中的问题”。在21年的雕塑历程中,她对人性的困境与可能的出路的探讨,一直贯穿始终。因此,本次展览为观看中国当代艺术变迁提供了一个非常个性化的维度。展览共呈现了6个主线系列,分别为“镜像”(1999~2002)、“保持沉默”(2003~2005)、“全裸”(2006~2008)、“这个世界会好吗?”(2009~2011)、“我看到了幸福”(2002~2010)及最新创作的“S”系列(2012~2016)。

  向京的父母分别从事文学和电影工作,这对向京影响巨大,从她的作品命名中,就会若隐若现地泄露她热爱阅读的“秘密”。

  这次大展中,回顾展部分叫做“唯不安者得安宁”,就是源于丹麦存在主义哲学家克尔凯郭尔著作《恐惧与颤栗》中的“唯劳作者才得食,唯不安者才得安宁……”向京表示:“对我而言,不安就像一个宿命,往往所有一切发生都是由不安源起的。”

  当中,2003年到2005年创作的系列则冠以“保持沉默”的主题,这是借用了维特根斯坦那句著名的“对于所有不可说的,我们应该保持沉默”。在这些作品中,向京涉及多种不同的雕塑语言,“处女系列”、“身体系列”是身份问题的初试,开启了向京日后创作的诸多线索。

  2009年到2011年创作的两个系列,是借用了中国学者梁漱溟谈话录的标题——“这个世界会好吗?”向京通过杂技和动物两条线索,探讨了人性的“处境”问题。杂技系列隐喻了人的社会属性——人在权力结构中被关系、被结构的处境,各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动物系列隐喻了人的自然属性——充满本能和情感关照的人性本质。

  当然,本次展览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向京用了5年时间创作的新作,策展人朱朱将其命名为“S”,听起来跟向京以往所常用的语言风格颇不相同,因此引发了很多人的好奇,随着展览开幕,谜底才被揭晓。

  朱朱认为,“S”的形态与结构贯穿了向京的新作,呈现出强烈的抽象性,因此她使用一个形象去表达作品主题。“S是她这些作品里一眼就可以瞥见的存在,它是线条、体态、应力状态和空间形式,更重要的,是具象向抽象上升时的运动结构,类似于螺旋形的攀升,由此强化了地面和天空之间的垂直关系,以及处于两者之间的生命痉挛状态。”

  《一江春水向东流》可以被视为新作展中的核心作品,来源于向京一直以来的创作困惑:雕塑难以表现具体的背景与环境。酒瓶的引入被联想为与水相关,“欲望”和“关系”这两个概念在这里得到集中表达,作品中不同“船”上的组合、包含了协调的以及不甚友好的关系。因此,这件作品是向京在雕塑上向文学性结构式表达方式的借鉴与尝试。

  对话向京——

  艺术作品需经历时间的“淘洗”

  广州日报:您上中央美院,是自己选择的雕塑专业吗?

  向京:上中央美院时选择雕塑专业,是有盲目性的,当时就觉得新鲜而已。雕塑其实是一个非常窄的媒介,充满限制。

  广州日报:听说您创作是不需要模特的,但细节都能把握得很好,是因为上学时基本功打得很牢靠么?

  向京:大学时的训练应该都是一样的,我也不是特别突出的。我的创作基本不需要模特,因为五年的雕塑系学习,有四年都是对着模特写生,这种训练多少会产生一些习气。如果对着模特做,很容易就会陷入到过往的习气中,我还是希望能找到一种个人化的语言。我并没有打算做一种客观写实类型的作品,丢掉模特之后,反而能够呈现出比较强烈的主观视角。

  广州日报:您的作品很早就显示出自己的个性,您是如何迅速找到自己的创作方向的?

  向京:一开始做东西,并没有所谓要找到自己创作方向的概念,主要是一种本能吧,与自己的生命经验有关。

  广州日报:您喜欢用玻璃钢进行创作,主要原因是什么?

  向京:我不是一个对材料特别偏执、特别敏感的人。选择玻璃钢只是因为它没有什么性格,可以赋予各种属性,譬如可以随便上颜色。不像铜和石头等传统材料,语言属性已经固化了,没有什么尝试的可能性,而玻璃钢更开放,随便你怎么弄都行,有时还会有意外惊喜。

  广州日报:您的作品很早就获得拍卖市场的认可,您有没有想过原因?

  向京:我没关注过市场,只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能够靠作品养活自己,但我也不懂市场的规则。我不会为了好卖去做东西,别人买了我也会不甚了了。我想艺术家最好还是不要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如果老想着作品怎么才好卖,一定做不出好东西来。如果把艺术家的价值仅仅限定在作品卖得好不好、价格高不高这些量化的标准上,一方面是不公允的,另一方面也无法体现艺术的根本价值。艺术作品还是要经过时间淘洗的。

  我的作品是探讨人性的不断深化的过程

  广州日报:这次展览有六个主线系列,为什么您会采用系列的表达方式?

  向京:系列的概念是因为我发现每当要阐释一个问题时,一两件作品不足以说明问题。我希望做一种更有线索、更有逻辑性的主题呈现。采用系列方式,能够促使我想得深入一些、作品针对性强一些,也能将问题阐释得更清楚一点。

  广州日报:一个系列表达到什么程度您会觉得可以完结了?是什么促使您结束一个系列开始另一个新的系列?

  向京:其实没有完结这回事。我会像考试到点了要交卷一样,给自己一个硬性的时间限制。以前我差不多是三年做一个个展,我会先把场地联系好,将时间敲定,到点了能做多少算多少。因为这个原因,我也多半能够在自我规定的时间以前完成我认为该做的作品。

  广州日报:您的新作跟以前相比,又有什么不一样?

  向京:就问题而言,都是关于人性的问题,不过是不断深化的过程。只是这次在工作方法上可能稍微有点变化:虽然我做的还是一些具象的东西,但这一批离现实可能会更远一些,更像是在做一个个的表象,当中有一个绵长的叙事,最终指向非常隐蔽的、深层次的意思,因此作品的隐喻性更强。这种方法在雕塑中比较少用,在文学、电影这些结构性艺术当中会比较常见。因此,对我来说改变终于有些部分成形了。

  广州日报:有没有具体的灵感来源或思想触动?

  向京:我一直都会从文学和电影中汲取营养,只是随着工作方法的不断深化、推进,到了今天,有一个崭新的面貌呈现出来吧。

  广州日报:您通常以三年为期,这批新作为什么会用五年时间来创作?

  向京:年纪大了,人的局限性就显现出来了,想有点进步挺难的,如果沿着过去的路径继续走,自己又不满足。所以时间抻得长一些,可以让自己不用太焦虑。三年、五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呈现一种新的气象。

  广州日报:回看过去的作品,您又是什么感受?

  向京:作品比人的记忆更诚实,看到了才会意识到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状态和想法。虽然,在不停的工作中,个人的认知和经验是会慢慢提高和进步的,但年轻时那种生涩的、可爱的、生猛的东西,现在人身上是没有了,但作品中烙印下了,看着还是挺打动人的。

(责编:鲁婧、董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