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鲁生:民艺博物馆的研究路径与教育使命
近年来,“博物馆热”持续升温,从线上云游到线下观展,“去博物馆打卡”成为一种文化生活方式。一个主要原因在于,公众的文化自信不断增强,对传统文化的关注度进一步提升,高品质的精神生活成为普遍追求。博物馆不只是文物收藏与展陈的场所,也是一个非物质的文化与精神空间,连接过去与未来,从中可以认识历史、感受艺术、体验科技,实现沉浸式的体验。2022年,国际博物馆协会(ICOM)进一步对博物馆的功能、作用做出总结,将博物馆定义为“成为社会服务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并向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在社区的参与下,以专业、道德的方式进行运营和交流,为教育、欣赏、反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形成新的发展导向。2024年的“5.18国际博物馆日”主题为“博物馆致力于教育和研究”,突出博物馆在学术研究和教育发展方面的作用。就民艺博物馆的建设而言,在学术研究与教育功能上富于自身特色和价值。
民艺博物馆收藏展陈的民艺之“物”来自百姓生活,汇集的是寻常日子里的生活流,往往也就是芸芸众生的生活本身,民艺正因此体现了民族的生活史,从中可见民众的心灵与人生的存在。民艺博物馆的学术使命因而不只在于“物”的分类与体系梳理、风格与功能辨析、艺术审美与社会文化内涵研究、工艺技法与材质生态分析等,也不只关注民艺之“理”的研究,包括民艺载体中的人情事理、习俗心理、工艺原理等,更在于由“物”及“心”,从传统到当下,由民艺的物件、影像到民艺的生活,实现一种延续和传承、一种文化和审美的自觉、一种对美的理解和延展以及对生活的热爱和创造。从这个意义上看,民艺博物馆的学术研究既是理论的,也是实践的;是诉诸学理、包含思辨的,也是指向生活、用于生活的。因此,民艺博物馆的学术研究涉及美学、哲学、民俗学、社会学,关联设计学的构成与实践,重点不在于形成某种“学问”本身,而是通过充分阐释、深入发掘实现民艺传统的再发现、再认识、再传播、再创造,实现活态的传承传播和发展。
从美育意义出发,将民艺博物馆的观众群体划分为青少年学生和社会大众等,有针对性地开展线下参观、研学、交流,可以充分汇聚教育资源,形成优化聚合效应。比如,面向大学生,民艺博物馆从“设计学”“民艺学”等学科专业建设意义上梳理建构馆藏档案系统,融入“中华传统造物”及“中华传统造型”教学体系,引导学生认识民艺藏品中蕴含的造型规律、造物原理、审美心理,把握文化母题,吸收艺术语言,表达审美理想,展开具有民族风格的创新设计。而面向中小学生及儿童群体,主要通过欣赏体验增强艺术认知、工艺体验、文化认同,培育文化情感。
民艺博物馆的文化传播核心在于民艺文化精神的传承传播,民艺博物馆的展陈和设计叙事要体现民艺作为生活的艺术、生活的美学、生活之美的创造所具有的内涵。就此,民艺博物馆应以开放的状态吸收运用新的传播与呈现技术。正如当前,基于大数据,算力、算法技术发展,以AI技术为核心的模拟生成、创作展示、动态交互及自我演化、聚合的技术系统为博物馆的展示传播提供了新的空间和维度,同时使博物馆资源的转化利用提上新的议程。在展览展示上,借助VR、AR、全息影像、裸眼3D等技术,博物馆在传统实物实体化展陈基础上,进一步由元宇宙、数字孪生构建形成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叠加的沉浸式观展空间,观众由此“参与”到展览中,“重回”历史现场,获得更为丰富多元的体验。
近代以来,博物馆的功能定位几经变迁:从以文物的收藏保护为中心,向观众的交流体验拓展;从精英文化的展示甚至说教,向社会多元文化的沟通融会转化;从强调实物的纪念性,向关注生活的日常性演化。其在保持学术与教育价值的过程中,关于人的主体性建构的意义更加突出。可以说,民艺博物馆既是民艺文化自觉的产物,也与博物馆的观念演变和发展趋势密切相关。博物馆属于历史,也属于当下,是专业研究者的殿堂,也是广大公众回望历史、凝视生活、自省内心、寻求情感与精神共鸣回响的所在。博物馆只有在广大群体的共同参与、交流、体验中才能不断生成新的意义,续写贯通的文脉,在学术与教育中形成更深切的心灵的回响。
(作者潘鲁生,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名誉院长、教授,中国民艺博物馆创建者,主要研究方向为民艺学、设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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