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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书画写忠孝的石濂大汕

谷卿
2018年05月14日08:49 | 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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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石濂大汕的忠与孝

  罗浮八景册之一(国画) 石濂大汕

  《供母图》屈大均题辞

  石濂大汕《供母图》

 

  石濂大汕是明末清初一位奇僧,他经历丰富、身份多元,行迹遍及五岳名山以至海外,是他在多处一再提及之事,他的友朋门人也常据此夸赞称誉,如曾灿、熊一潇等均在为大汕诗集所写序言中提到其“足迹几遍天下”“所历更遍天下名山大川,化流海外”,王培谓其“迹遍海内”,故“有以助其磊落光昌之气,发其精微幽渺之思”,可见,这些熟悉大汕的人不但知晓其早年行游的经历,且多认为这类经历能够增广见闻、滋养气质、助益文学。“江山之助”固然令大汕用以纪游的诗赋增色,但他更为重视的,乃是以行游中所见而感的忠孝节义之慨,自证对“英雄豪杰圣贤佛祖”的倾仰及其“寿昌之孙”“杖人之子”的身份。

  “以忠孝作佛事”,是明末清初逃禅遗民世界的特殊景象,此中人强调佛门不能自外于时局,事实也是如此,忠君爱民作为一种思想的潮流影响到宗门,遂致参同儒释成为可能和必要。觉浪道盛在金陵说法时便指出,人心之正、人气之平,不仅可以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扩充此正平之心,以祝圣明,则万寿无疆;以此推文武,则天下协和;以此及万民,则天下太平”,细味其旨,与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并无差别,故而在道盛的引领、教导和影响之下,他的门人“无一不归之忠孝”。深具遗民意识的大汕,就常常在诗文中显露怀念故国的心绪,五十自寿之际尚不忘感慨“中原昔时经播迁,朱门劫火沉桑田”,远游大越途中更叹息“天上有星分野外,眼前无地说中华”。有关大汕“忠”中“忧国”一义已不乏高论,实则其“忠”中“忧民”之义亦即仁爱更当注目。

  读者声称阅读大汕的诗作,“几不知其为衲衣而斗笠焉”,正是看到他以文字入世,多含感山河破碎、哀民生多艰的儒者性情,最典型者如《地震行》,此诗记述的是己未(康熙十八年,1679年)八月二十八日京师一带地震之后,“经过何处不啼哭”的惨景:“一响摧塌五城门,城中裂碎万间屋。前街后巷断炊烟,帝子官民露地宿。露地宿,不足齿。万七千人屋下死。骨肉泥糊知是谁,收葬不尽暴无已。亲不顾,友不留。晨夕秋秋冤鬼愁。”“十里五里饥鸟相争啄,认得一尸缺足及折胫。又有臭气聚土射人毒,顷刻土积成山化成渎”……场面描画逼真,令人心惊,篇末云:“如此天不成天地不成地,世界翻覆等儿戏”“此生但愿不见苍生之苦厄”,苍凉沉郁,既见建安风骨,尤得“诗史”余韵。所谓“仁者爱人”,行游而见人民难能苟全性命,曝尸道路无人拾敛,其忧愤可知,故邓之诚评曰“悲愤乃同于儒生”,的是知者之言。

  王培自谓深知大汕之诗、文与人,称其不仅能“揽山川之佳丽”而“洞天下之形势”,更能“绘万类情状”而“知兆民之疾苦”,大汕“行迹遍天下”,当然不是走马看花、逢迎风月,而是怀着“一念真心”,志在“洞”和“知”,由此记述、书写和体证理想化的自我。仁爱悲悯之心贯之,也使大汕在行旅之中观看到常人所未尝看见甚至选择性漠视的事物,其《剿贼行》云:

  乡民携老妪,插标行市里。为问此何人,答言是吾母。今我欲卖之,行遍无售主。咄哉大恶人,敢卖生亲身!告君且息怒,我有下情陈。官兵来剿贼,民逃贼挺身。贼向官兵言,此间多顽民。某某须当诛,某某多金银。某某好妻女,某与某为亲。欲索某之物,但着某之邻。官兵闻贼言,此真奇男子。假以千把总,汝但作我事。髁骨肆鞭扑,弓弦勒拇指。一刀死亦休,欲死不能死。东家卖坟屋,西家卖妻子。独我孤又贫,只有卖老母。母因痛惜我,不忍我受苦。自言七十岁,还能裁与补。晨昏可炊爨,婴儿得抱抚。不如卖老身,救汝脱刀斧。

  诗中记述之事令人惊诧,官吏与贼寇蛇鼠一窝,以百姓为鱼肉,逼得乡民竟要卖母求生,更可悲可感者,其母甘愿卖身,自言尚能帮补家用。《剿贼行》效杜甫《石壕吏》写法,多用对话为句,话语完结后亦未置一词评议,似已对此种种怪象无话可说。

  大汕在《剿贼行》中并非完全没有表态,“咄哉大恶人,敢卖生亲身”之詈骂,及乡民“告君且息怒”之回复,均可见大汕对忤逆不孝之痛恨。《剿贼行》的意义是,既见悲悯黎庶的儒士忠爱,又寓示承亲孝顺之难得。至于大汕本人,曾将自己书写成一个世俗家门之中事母未尽其孝的儿子,十年始得归省,老母初见竟不能识,但其毕竟不忘孝道。为此,大汕专作《供母图》置《离六堂集》前,画中大汕和颜悦色奉茶于老母座前,母拄杖而坐,颔首受礼。

  正像屈大均为《供母图》题辞所言,“出世菩提”“入世忠孝”“孝行不与禅心俱化”,世俗的儒家伦理不仅没有消解宗门的特性,发而提升了其道德品级,甚至在大汕看来,出家本身就是大丈夫所为,缁素之间的价值观因此趋同,他在《挽药地和上》诗前书有小引,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所能为。盖大丈夫深植忠孝而能浑融血性,究竟成佛,此所以将相不能为也。印公云:‘三世诸佛尽是血性男子,苟获此血性,成圣贤,作佛祖,大忠大孝,自利利人;舍此血性,则亦何有哉?’是知舍忠孝别无佛性,舍佛性必不能忠孝。虚生浪死,趋利背义,为人不足,尚得为佛祖圣贤乎?”药地即无可大智(方以智),与大汕同为道盛门徒,亦同参校道盛遗集,后以“粤案”殁于万安,僧界及广东儒林震动。大汕忆及方以智生平及道盛教诲,道出其“佛性”正显现在其“血性”上,所谓“血性成佛性,浑化到无一”,亦称方以智怀忠节不幸罹难,不啻成佛成圣贤,未枉道盛“托孤”的良苦用心。

  大汕在诗文中显露“忠”节仍相对隐晦,更多时候是通过表达忧国爱民的仁者情怀来转译敏感的“忠”义,相比“遗民”而言,近似杜甫的这一苦旅儒士形象自然容易获得更大范围的接受,樊泽达即赞其与杜甫的相同之处在“本于性情”“兼以多闻多见之识力”,至于以“孝”自名,大汕特绘《供母图》就显得用意十分明显,在标举“以忠孝作佛事”的明末清初禅林,这些态度和表述也都有利于其寿昌一系法嗣身份之认同,当然也难脱“摆忠孝为局面”的嫌疑。(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助理研究员)

(责编:赫英海、鲁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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