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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林三题

范一直
2018年05月03日09:04 | 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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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艺林三题

换画和题词

1942年,李可染的一批水彩画张挂在某会场,画的是重庆金刚坡一带的乡村景色。徐悲鸿见到后,托人带信给李可染,说要用自己的一幅画交换李的一幅水彩。李闻讯后很吃惊,对传话人说:“我的作品幼稚得很。徐先生是美术界的老前辈,他喜欢我的画,要哪张就拿哪张好了,我怎敢同他的作品交换呢?”没几天,李接到徐的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已拿了李的一张风景画,并随信寄赠一幅自己画的猫。徐比李大12岁,其时在画坛的地位、影响,远非年轻的李可染能比。前辈大艺术家主动提出换画,这是提掖后进的一种特殊形式。

吴昌硕晚年经常给年轻艺术家的作品题词(前提是作品能入其法眼),这也是奖掖后进的一种形式。他第一次看到沙孟海的篆刻作品时,在印谱上题:“虚和秀整,饶有书卷气……”后来又为沙的印谱题诗,内云“偏师独出殊英雄”。已是海上艺坛领袖的缶翁,弟子众多,他给后辈题词,无疑是对其莫大的鼓励。

艺术大师热心扶植青年才俊,此种风范,今人仰承几许?而换画和题词这两种奖掖后进的形式,本身不乏书画艺术特有的意味,堪称艺林佳话。不过,这种事要名家一方主动才好。有的习艺者死缠硬磨要名人给自己作品题词,一旦得手,以此吹嘘,无趣且有点无耻。至于网上的“书画交换吧”,业余书画爱好者借此相互交流沟通,比“孤芳自赏”好。

“天下去得”

武术界有老古话:“初学三年,天下去得。再学三年,寸步难行。”或曰:“学拳三年,天下无敌;再学三年,举步维艰。”初学者学了一时期后进步明显,便很有成就感,觉得凭这点本事闯荡,“天下去得”。其实,“再学三年”就会遇到瓶颈制约,很难进一步上升和突破。

某位缺少书法基础的老同志退休后练字,学的是弘一法师那一路。因弘一的字在结体上较易模仿,练了半年一载后,其字看上去不乏“弘一味”。于是,欣欣然将自己的书法习作频发朋友圈或到处送人。好在该同志不乏毅力和悟性,不断深入研习,深感与弘一相差太远。马一浮说弘一书法“晚岁离尘,刊落锋颖,乃一味恬静”。弘一法师自谓“朽人之字所表示者:平淡、恬静、冲逸之致也”,强调书法如佛法:“见我字,如见佛法。”他不是展现书法造诣和才华,而是呈示自我人格与心境。其字全无俗氛,火气尽消,庄严宝相和朴拙童趣相映衬,功夫多在笔墨之外。练习者随着对学习对象理解的加深,越来越知道自身的不足。自感“寸步难行”,才可能有新进展。

潘天寿在《回忆吴昌硕》中说:“小技拾人者则易,创造者则难。欲自立成家,至少辛苦半世,拾者只多半年,可得皮毛也。”自感“天下去得”者,大抵仅“得皮毛”。

“这才是刺激”

有记者赞陈丹青的“文字雅达、文风坦荡、文气奇绝”,被赞者毫不领情:“你要是真喜欢我的文字,就告诉我哪篇、哪一节、哪一句写得还可以。”或“告诉我哪篇、哪一节、哪一句写得有问题,有错,是什么问题,错在哪里——这才是刺激,是礼物。”

笼统、空洞的称赞,多陈词滥调,充其量是礼节性应酬或场面上敷衍。篆刻家陈巨来在《安持人物琐忆》中,回忆他年轻时第一次“诣缶庐进谒……余以所作印存汇订一册,恭敬呈求匡谬。乃渠一手接了印册,只见封面,未阅内容,即连连说道:‘好极了,好极了,佩服佩服。’余对之深为不满。”后来,吴昌硕得知陈是老友的子侄辈时,“乃改容相对”,其“所说、所示范,无一不诚恳异常”。如今,书画圈内品评作品,充斥着大而无当、不着边际的“好好好”。形同口水的称赞,还不如微信朋友圈的“点赞”来得实在。

同样,真诚到位的批评或有可行性的建议,最好有针对性,或带一点辣味,甚至让人“红红脸,出出汗”,这才是刺激。陈独秀曾批评沈尹默早年的书法“其俗在骨”。事后沈尹默对人说:“陈独秀对我直率而中肯的批评,使我茅塞顿开!”当年,27岁的潘天寿向年近八旬的吴昌硕请教。缶翁赠诗,以“天惊地怪见落笔”夸其才气。潘自述年轻时作画“由个人的兴趣出发,横涂直抹,如野马奔驰,不受缰勒”。昌硕大师担心他一味“行不由径”,忽视基本功,故谆谆告诫:“只恐荆棘丛中行太速,一跌须防堕深谷,寿乎寿乎愁尔独。”潘皖南回忆缶翁教诲,是“一种深情古谊,淡而弥厚,清而弥永,真有不可语言形容之概”。

大而无当的赞美,搔不到痒处。无实质性内容的批评,触不到痛处。两者皆不“刺激”也。

(作者为浙江安吉县委党校高级讲师)

(责编:赫英海、鲁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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