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 人民网首页频道首页|网站地图

陈旭光谈徐里油画中的"抽象"与"移情"

来源:人民网-书画频道  2018年01月12日09:06

徐里用油画的笔触、笔法画出了中国式的抽象的韵味。这是我对徐里主导性绘画风格的一个直观的概括。按一般的理路来看,中国画本来就有不同于西方在理性传统下的抽象,而西方油画,至少在抽象画派崛起之前,主要还是具象化的而非抽象表现的。徐里是如何在他的油画创作中进行抽象的?他的油画又如何画出了中国抽象的韵味?又如何表达中国人的情感?

 

《半湖秋》 2007年 118.2×58cm

关于抽象这个话题,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译介出版过德国美学家W 沃林格的《抽象与移情》(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年),这本书对整个中国艺术理论界影响很大。我在《艺术之维》(上海三联书店,2012年)中对这个问题也有一些思考。不妨说,一切艺术都是抽象的,这当然是一种广义的抽象。艺术家面对世界,面对具象,构思之时就是一个选择、提取、重构的过程,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手中之竹”未必就不是一个抽象的过程。就抽象的广义意义而言,其实在原始社会的时候我们祖先就很会“抽象”了。李泽厚先生论述的那些画在陶罐上的作为“审美积淀”的“有意味的形式”的线条、图案、鱼尾纹、水波浪纹不就是一种艺术的抽象?原始人的文字最早大多是象形的、具象的,但后来正如宗白华先生所说,“中国书法的抽象中间还有象形,有象形的文字,象形的东西就有了艺术的基础了。”(《中国书法艺术的性质》)我们的汉字正因为“象形中有抽象”,因此有了生成书法艺术的基础。

《对唔》 2014年 70×100cm

立体派绘画大师毕加索在谈到抽象画的时候曾经说, “没有所谓的抽象画,人必须从某些东西开始,后来可以把现实的一切痕迹去掉,然后就不再存在威胁,因事物的观念在其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号。那正是原始推动艺术家走上创作的,刺激了他的观念的,把他的情感鼓动起来的。观念与情感终于在他的画幅之内成了俘虏。无论如何,它们不再能逃出画幅了。它们和它构成了一个亲密的整体,尽管它们的存在不再能分辨出来。”也就是说,在有一个观念的深挖点之后,然后再开始抽象。到了20世纪,有专门的纯粹的抽象画派,抽象画派背后有哲学的基础,跟我们一般所说的广义的抽象是不一样的。

《雄魂-慕士塔格山峰》2005年 70×90cm

蒙德里安是公认抽象画派的代表。他原先的创作是具象的,画的东西非常具体写实,中间阶段就变成半抽象半具象了,到最后就变成了绝对的抽象,甚至抽象到了红黄蓝三原色和垂直水平线。如果按道家的说法,我们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先天性存在的,非常神秘的东西,然后我们的画家艺术家只能在二、三、四层面上努力,而蒙德里安则是“反者道之动”。是从四、三层面一步一步往后撤,到了最后,也许是一种逃避,也许是一种偷懒,也许是哲学的一种感悟,他再也不画具体具像的东西,他回到事物最本真,回到“道”,回到三原色,回到水平线,垂直线,这非常有意思,是超越中西的大智慧,是与道家美学的相遇。当然,作为中国人,我们模仿蒙德里安,也去画三原色、方格子恐怕就是邯郸学步了。

《花》 2013年 80.1×80.1cm

中国的书法艺术是非常独特的,可以说是一种准抽象艺术,是中国式抽象的典范。宗白华把中国的书法艺术提升到“表达民族美感的工具”的高度,揭示了书法之所以成为艺术的内在逻辑。我认为,虽然日本、韩国也有书法,但再过多少年之后日韩的书法可能会消亡,因为日韩所谓书法的本体——语言文字,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了,已经成为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成为了某种鲁迅先生说的类似于男人的乳房的“遗型物”。而我们中国的汉字则与当下日常生活紧密相连。所以我们的书法艺术一定会长久持续下去,只要汉字存在。

 

《貌色·罗汉》 2012年 80×90cm

徐里的艺术历程值得关注。他有很深厚的书法功力,对书法这样的“准抽象艺术”体悟甚深。有了书法的功底,也许就决定了他的油画的抽象表现性,使得他的油画的抽象表达有了可能,并使得他的抽象与蒙德里安式的抽象不同。

《青蜓花上舞》 2008年 60.5×120cm

徐里还画过不少漆画,漆画跟油画也有着某种共同之处,那这些经历对于他的创作肯定有影响。与蒙德里安的几个明显有着不同的艺术旨趣的阶段的区分一样,徐里的绘画也可以分为几个部分或几个阶段:有具象清晰的漆画板块或阶段,也有古意盎然似乎模仿古代山水的部分,也有明显具有当下性的风景画,他的一些画远看以为就是中国画,但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油画。还有的是抽象朦胧的,有的是半抽象半朦胧的。不用说,徐里的创作丰富多彩,探索意向是多面的,共时的交叉和历时的变化都是鲜明有致,自成整体的。

《拾来秋色》 2006年 90×60cm

若果如毕加索言,任何抽象都是从写实开始,从某一点,某一情感开始的话,我相信徐里的抽象是从中国山水开始的,是从他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意念、情感、经验、想象开始的。在徐里的作品中,一方面是移情,是主体面对客体的动情,是中国式的“观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但另一方面他还努力抽象,这两者的结合我觉得就是一种类似于书法的准抽象和半抽象。美国的波洛克的抽象是有移情的,但那种情似乎太狂野,太具美国西部野性。而蒙德里安式的抽象则几乎没有移情,太冷静抽象了。无疑,毕加索、蒙德里安等人,太抽象,太冷静理性,少了点情和韵、情和趣,少了一点中国古典文人的雅兴意趣,少了一点中国味道。徐里的抽象立足于中国山水的抽象,让人哪怕是在朦胧和模糊当中也能够辨识出这是中国山水,是中国土地。

《犹明·纳》 2011年 120×90CM

保持这种独特的“中国性”!时间的“在场性”!这无疑是当下我们所需要的所谓“中国故事”、“中国主题”或中华美学精神的一种独特讲述或表达。

【艺术家简介】

徐里

徐里,中国美术家协会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秘书长、中国美术家协会艺术委员会主任、全国美展总评委、评审委员会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十届全委会委员。

【作者简介】

陈旭光

陈旭光,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副院长、北大影视戏剧研究中心主任、中国高教影视委员会副会长。主要研究领域为影视艺术与文化、艺术理论等。著有《中西诗学的会通》、《艺术的意蕴》、《当代中国影视文化研究》、《影像当代中国》、《存在与发言》、《艺境无涯》、《中国艺术批评史·现代卷》、《当代中国电影创意研究》、《艺术的本体与维度》、《新世纪华语电影研究:艺术、产业与文化》等。

pre
ne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