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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與進步

代大權
2019年12月06日09:31 | 來源:中國文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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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麻煩與進步

城鎮節奏系列之二(版畫) 劉福

現在有點麻煩。一方面,覺得自己的落伍,和年輕人說的話自己都不太信了﹔另一方面,越來越喜歡年輕人的畫。年輕人的畫展現的價值觀與我不再類似,隨之立場也難再苛同,語言也不再重復,審美不再是一統的結果,而多元出更多取向。以往以為的“好”並不是結果,總會有更多“更好”等著進場。所以,年輕人進步之快,也總會讓我的認識滯后,當認識不再提供更准確的判斷,這就是麻煩。

改革開放以來,社會形態的變化如此之大。就價值觀而言,一個主體思想可以分離出無數個體主張。每個人都在乎自己的感覺、自己的想法。這怎麼可以當成藝術表現的主題?我認為了大半輩子的價值觀是社會、是大眾,是我從不認識的人決定著我的創作主題。我把為別人去思想假裝成自己在思想,而“我”在自己的主題裡卻要藏匿、隱形。這在今天青年一代版畫家的意識中恰恰是要顯現、要主張的,他們的價值觀從自我出發,主張提出問題比解答問題更真實更重要,與以往畫家聲稱的教育或服務的功利性目的大不同。

青年一代的畫家不去背負虛妄的皮毛,而更有心於自我的實相。知道比個人更大的是天下,比天下更重要的是自我,比“生也有涯”更積極的是“學而無涯”,表現真實的自我與自在,而不是想象的他人或它在,強調自己的價值而不依附盲從。所以,從畫面表述中流露的意識感、展現的價值觀,都完全寫著自我。比如,李小彬的《時間的影子》、周駿雅的《山不在高》、徐中宏的《手套·使命》系列等都在伸張自我所在,表現了主觀精神對客觀存在的觀照和加持。

藝術就是要對“問題”提出問題,對存在的現象生發置疑。這與我以為的傳道解惑大不一致。我們從前輩的作品中感受的信心滿滿、認同的主體意志可以統稱為理想的再現。而對於青年一代則是作品表現的選項之一,比理想更真切的是他們個性的思辨和研判,如李芳的《夏有涼風至》系列、蔡運河的《英雄·艦》、劉勝文的《浴火·影跡》系列,既是在現實基點上的再尋覓、再出發,同時也是語言的再塑造。

生動是語言的生命,主題思考的生動、表現欲望的生動、年輕銳猛的生動,讓版畫語言不再為變化而變化、為嘩眾而變化,而是為塑造更個性的語境而變化、為構建更獨到的視覺而變化。

版畫的進步需要年輕人去推動,去創造。價值觀、立場,以及藝術語言的換代與更新,讓更新穎、更豐潤的審美體驗呼之欲出,比如劉福的《城鎮節奏》系列、徐增英的《上海地下鐵初駛》,雖然取材於現實生活,語言卻別出心裁地描繪了現實生活的生命體征,講述著城市在時間與空間中的成長,驗証了萬物皆有靈的哲理。

如果藝術家的想象可以不著邊際,語言的表現空間也可以大到虛無。比如,張曉東的《有一天·似曾相識》、左維的《寂空山》,畫面似曾在我們的夢境中相識,而現實生活的繁雜庸常又阻斷了夢境中所有的想象。他們堅持的想象,只是為了超越現實而為自己的理想爭一息生存的可能。尤其在左維的《寂空山》前,這種抽象的可能終於衍化成具象的語境。畫面的語言幾乎是各種灰的較量和比拼。在黑與白、死與生的壓力下,灰的層次便是命的質量。圓刀與角刀不停地在木板上敲戳,層層疊疊的節奏使畫面的旋律油然而生。《大日經疏》中說:“可見可現之法,即為有相﹔凡有相者,皆是虛妄。”“有相”對應“無相”,虛妄對應現前。真實現狀不可言說、不可思議,所以畫題中的寂與空,不在山而在心,從有形的“始覺”到內心的“本覺”,“心實山空”正是對問題的再提問。

不懂的永遠不懂,懂了的僅此一笑。回到價值觀上,我覺得李小彬、周駿雅、徐中宏的自我意識,李芳、蔡遠河、劉勝文的思辨意識,劉福、徐增英的現實意識,張曉東、左維的虛玄意識,在今天多元文化的語境中都有其存在價值,探索與思考也有了現實意義。價值觀的差異越來越明確,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美術的教化功能在新的時代與新青年中應和者不多,隱身於教化語境中的非審美的企圖,也不斷如魚刺被挑揀出來,社會的進步恰如美國哲學家約翰·杜威所說:“我們不是從經驗中學習,我們是從對經驗的反思中學習。”

活到老,學到老,就是老年與青年畫家在認同藝術當隨時代的共識中,將滯后於發展的認識與理念拎出並剔除。清代文學家趙翼在《論詩》中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心態開闊舒展,喜歡就有了正能量的成分和進步的傾向,而麻煩在於更新,要不斷否定、肯定、再否定,才能對實踐與經驗做出相對客觀的判斷。對過去與現在做出相對正確的取舍,在好與更好之間找到自己應有的位置,這是一件頗為麻煩的事,但麻煩也要跟上,也得進步。

(作者系中國美術家協會版畫藝委會副主任、清華大學教授)

(責編:杜佳妮、魯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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