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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足石刻:石窟藝術如何活著穿越千年?

譚娟
2018年07月10日08:46 | 來源:雅昌藝術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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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大足石刻:石窟藝術如何活著穿越千年?

  大足石刻 “釋迦牟尼涅槃圖"(俗稱臥佛)

  前言:大足石刻是重慶市大足區境內所有石窟造像的總稱。開鑿於初唐,歷經晚唐、五代,鼎盛於兩宋,余緒延至明清。迄今被公布為各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窟點多達75處,造像5萬余尊,是集中國石刻藝術精華之大成的石刻群,堪稱中國晚期石窟藝術的代表,與雲崗石窟、龍門石窟和莫高窟相齊名。

  重現金身的大足石刻“千手觀音造像”

  大足石刻藝術之冠寶頂山,對於其主持建造者——南宋高僧趙智鳳,七十余年營建,浩大的工程,卻不見專門的歷史典籍記載,亦沒有常見的建造題記,也幾乎沒有詳盡的史料記載。隨著某一日嘎然而止的開鑿聲,停下了大規模的開鑿。沉寂在山野之中,與野草雜樹相伴,“大足石刻作”為石窟藝術史上最后的“絕唱”,歷經朝代更迭、時代變遷,到底是誰發現了它,將它首度公之於眾,逐步重回大眾視野?

  從重慶深山中走出的“世界遺產”

  峭壁中的“大足石刻”(寶頂山造像群)

  申遺成功近20年后,大足石刻“四百工程”(在全球舉辦大足石刻百場展覽、百場講座、百館贈書、百集微視頻展播活動。)在2018年6月於三峽博物館正式開啟,隨之同月29日在四川美術學院美術館開啟高校首站——“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展覽主題“回向”意為:回小見大,回舊見新。“回到大足石刻一些微小的雕塑,見到背后宏大的價值體系和藝術特色﹔回到歷史,見到與未來之間的跨越。展覽試圖讓我們的觀眾在今天去體驗大足石刻在時空跨越當中的特有的價值與特征。”大足石刻研究院副院長劉賢高對雅昌藝術網說道。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回向”展覽共分四大單元:第一單元“金石/文獻:大足石刻發現之旅”,第二單元“圖像/造像:未曾見過的大足石刻”,第三單元“匠心/流響:從大足石刻到收租院”,第四單元“再現/重構: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展覽以圖像和文獻展出為主,共展出大足石刻南宋、明代石質文物共3件,大足石刻拓片7件(4件為原件),原件展出的《古文孝經碑》、《懿簡公神道碑》拓片,原像翻制的大足石刻雕塑作品12件,群雕“收租院”作品局部,大足石刻清代(1818年)以來歷史文獻資料20余件,20世紀30年代至60年代所拍攝的大足石刻歷史照片70余幅、以及現代藝術攝影、雕塑、視頻影像,大足石刻三維測繪成果中的等值線圖、白模圖、VR體驗等。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雅昌藝術網走進此次“回向”展覽重回歷史,從展覽的圖像與歷史文獻中梳理出兩百年來(1818-2018)“大足石刻發現之旅”的三段歷程:從一位代理縣令的研究發現,拉開了“石窟藝術”的序幕﹔到著名建筑學家梁思成將“大足石刻”帶出國門,國內外學者們紛至沓來的考古成果﹔以及特殊的地緣下,“大足石刻”與四川美術學院的藝術情緣。

  一、張澍,第一位研究大足石刻的學者

  1818年(清代嘉慶二十三年)的夏天,張澍作為代理大足知縣來到大足,從而掀開了大足石刻研究的序幕。據了解,大足石刻只是在清百多年前的明代曹學佺(1571∼1664年)在《蜀中名勝記》中,隻字片語地記載了寶頂山和北山的簡況。

張澍先生畫像(採自張澍《續敦煌實錄》)

  張澍先生畫像(採自張澍《續敦煌實錄》)

  張澍(1776—1874年),字百瀹,號介侯,嘉慶四年進士。他先后歷任貴州玉屏、四川大足、江西蘆溪等縣知縣,歷3行省11州縣,所到之處皆有政聲。他是乾嘉時期著名經史學家、金石考古學家,其生平著述“高與人齊”。

  張澍受前任知縣委托更修縣志,親臨寶頂山、北山和南山摩挲金石,考察石刻。而他的這一舉動,被淳朴的百姓以為是縣太爺想盜取寶頂山千手觀音的金手,北山多寶塔內的金磚,輾轉相傳,從而便有流傳至今的“張澍盜寶”的故事。

  在大足半年時間的任期內,張澍寫有《前游寶頂記》、《后游寶頂記》、《古文孝經碑考》、《跋趙懿簡公神道碑后》等20余篇文章,多具學術價值。其中《前游寶頂山記》,還被其后任大足知縣的王德嘉,書刻在今聖壽寺內。

《懿簡公神道碑》局部 拓片 宋

  《懿簡公神道碑》局部 拓片 宋

  《懿簡公神道碑》 拓片 宋(位於北山佛灣第104號石窟內),講述碑主趙懿簡公,即趙瞻(1019—1090),今陝西人,曾經做到副宰相位置,此碑主要記載了他的生平事跡和家庭情況,間及諸多重要歷史事件,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對於補史之缺和校史乘之誤大有裨益。細節:由宋代的禮部侍郎范祖禹為之撰文,書寫者是宋代四大書法家之一的蔡京。蔡京勢敗以后,世人厭惡他的人品,所以將他從“蘇黃米蔡”中抹掉,用宋代的蔡香去取替他。當時群情激憤,曾搜扑各地蔡京所書一切碑榜,致使京書之碑榜幾乎絕世無存。此碑亦稱“蔡京碑”,為書法藝術珍品。

《懿簡公神道碑》局部 拓片 宋

  《懿簡公神道碑》局部 拓片 宋

  展覽第一單元“金石/文獻:大足石刻發現之旅”,所謂的“金石”即為大足石刻雕刻歷程中非常重要的碑刻、銘文資料。原件展出的《古文孝經碑》、《懿簡公神道碑》拓片首當其沖值得關注。

展覽第一單元“金石/文獻:大足石刻發現之旅”

  展覽第一單元“金石/文獻:大足石刻發現之旅”

  大足石刻還反映了在9世紀到13世紀佛教、道教和儒家思想的和諧相處局面。在展覽第一單元部分還展出了在北山佛灣《趙懿簡公神道碑》兩旁內外窟壁上刻有范祖禹敬書的《古文孝經》。 《古文孝經碑》作為大足石刻中重要的碑刻之一,1945年大足考察團(詳見后文)發現了這塊碑刻,馬橫先生對這塊碑刻的評價非常高,認為是“寰宇間僅此一刻”。

《古文孝經碑》 拓片 宋

  《古文孝經碑》 拓片 宋

  “孝道”被儒家學說認為是首要的人世倫理道德,主張“百行孝為先”。《孝經》又分《古文孝經》和《今文孝經》。在我國漫長的封建社會中,據傳,秦始皇時,與儒家對立的法家人物掌權,搞了焚書坑儒,燒毀了儒家的全部經典著作,《孝經》也遭焚燒的厄運。劉漢王朝建立后,當初僥幸跑脫的儒生憑著記憶記錄下來的《孝經》,叫《今文孝經》。后來,又在孔子的舊宅,發現了孝經的原文,就稱為《古文孝經》。今文隻有18章,古文有22章。我國自漢以后就有把儒家經典刻石的傳統,稱為“石經”。聞於世的有漢、魏、唐、蜀、北宋、南宋及清各代刻的石經。這些石經所刻的儒家經典有5種、6種、11種、13種不等,但都沒有《古文孝經》。

《古文孝經碑》局部 拓片 宋

  《古文孝經碑》局部 拓片 宋

  碑文首行前書“古文孝經”四字,末行署款“范祖禹敬書”五字。南宋孝宗之世(1163—1194年)上石。民國三十四(1945)年,大足石刻考察團成員,著名金石學家馬衡著有《大足石刻古文孝經校釋》,稱此刻始見於南宋王象之碑目,后人以為已佚。自王象之著錄以后,湮沒無聞者七百余年矣,乃世間罕有。所以馬衡說是“寰宇間僅此一刻”,此話毫不過譽。在宗教石窟裡面刻佛經是比較多的,刻儒家經典則罕見。這也是北山《古文孝經》的又一價值所在。此碑刻的學術、文獻價值非常重要。

張澍《前游寶頂記碑》 拓片 宋

  張澍《前游寶頂記碑》 拓片 宋

  清代張澍《前游寶頂記》,文採優美,書法精美,刻工精湛,被另外一位知縣王德嘉用楷書書寫。

張澍與《大足金石錄》

  張澍與《大足金石錄》

  在這半年期間,張澍的諸多考察文章收載至《大足金石錄》中。而《大足金石錄》這部手抄本一直未得到刊行,很長一段時間不知其下落何處。雖然有專家曾在陝西的博物館內知其下落,但是當時條件有限未能一睹真容。在這次展覽中展出了《大足金石錄》的文獻復本。

《大足金石錄》手抄本清張澍現藏西安碑林博物館

  《大足金石錄》手抄本清張澍現藏西安碑林博物館

  追逐這部原稿下落,現藏於陝西西安碑林博物館內。2014年大足學國際學術研討會上,來自碑林博物館的專家對《大足金石錄》進行了專題介紹,才知這部珍貴的手抄本有55頁,內容上收錄碑刻銘文、題記等四十五則,末尾附錄有“大足人物志”。這些珍貴記載,對於認識大足石刻在清代的情況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如北山雕刻於北宋靖康元年(1126年)的孔雀明王窟,之前隻知道雕刻匠師為伏元俊父子,其它捐資者字跡大多模糊,而在《大足金石錄》中,清楚記錄著這窟藝術佳作的一位重要捐資者為當時昌州典史劉安。

北山佛灣第155號《孔雀明王窟》中國營造學社拍攝 1940年

  北山佛灣第155號《孔雀明王窟》中國營造學社拍攝 1940年

  在大足石刻的歷史上,張澍可謂是關注和研究大足石刻的第一位學者。

  二、梁思成:將“大足石窟”推向海外的第一人

  時間推移,八年抗戰時期,國府遷都重慶,使節隨行陪都,學賢雲集巴蜀,友人避亂入蜀,給大足石刻面世帶來前所未有的機遇。1940年,他39歲,就擔負起以中國古建筑為主要研究對象的營造學社的重任。正在川康古建調查途中的他與劉敦楨等為代表的中國營造學社成員,聽聞大足有石刻造像,便改變線路來到大足。那時等待著梁思成的大足石刻是飽經風霜、草木叢生,為期5天的調查,梁思成和營造學社的同仁們,仔細地漫步在千年之久的石窟藝術珍品前。

1940年1月18日梁思成先生在北山佛灣考察

  照片右下角便是后來享譽世界的建筑歷史學家——梁思成 1940年在北山佛灣考察

  照片中的北山佛灣一處晚唐造像密集區域,荒草叢生,造像龕窟下方崎嶇不平,大小不一的石頭,四處散落,梁思成便坐在一石凳之上,仔細地凝視著周圍的造像,不經意間抬起頭,幾米外岩石上方的一龕造像,這一瞬間被鏡頭的瞬間所凝固。沒有人知道,梁思成仰望著這些藝術珍品的時候,發出“真容偉巨,殆為國內首選”的贊美。而這張照片,70多年以后,被收錄在梁思成一部叫《佛像的歷史》著作之中。

當時的北山石刻就這麼暴露在荒山野外,沒有任何遮擋和保護

  當時的北山石刻暴露在荒山野外,沒有任何遮擋和保護

北山佛灣北區局部中國營造學社1940年(當時的北山石刻就這麼暴露在荒山野外,沒有任何遮擋和保護。)

  北山佛灣北區局部 中國營造學社拍攝 1940年

  大足石刻研究院院長黎方銀透露,去年大足石刻研究院工作人員專程赴京,在梁思成第二任妻子林洙處,收集到梁思成等營造學社成員為大足石刻拍攝的150余幅照片,此次從其中精選了近70幅展出,展出的其他照片則出自四川美術學院等機構編纂的圖錄。

1940年營造學社攝北山石刻觀無量壽佛經變相 梁先生特別提到這龕,大概因這龕造像內容與建筑上關聯最多。

  北山石刻《觀無量壽佛經變相》中國營造學社 1940年

1940年營造學社攝北山石刻觀無量壽佛經變相(局部)

  觀無量壽佛經變相(局部) 梁思成特別提到這龕,大概因這龕造像內容與建筑上關聯最多。

  在北山,他們認為唐代代表作的觀無量壽佛經變龕,“與敦煌壁畫構圖極相類似,最為可貴”,宋代代表作的轉輪經藏窟,可謂是“石窟中別開生面之作品”。他們發現這裡的宋代造像留存特別豐富,可謂是“國內已知宋代造像規模之最巨者”。而與北山佛灣遙相對應的宋代多寶塔,在梁思成一部著作中的《歷代佛塔型類演變圖》裡,將其作為佛塔演變的一個典型實例加以列舉。

北山媚態觀音,如今風化嚴重,已經面目模糊了許多,但在當時卻還是如此的活靈活現,不僅其面部輪

  北山媚態觀音,如今風化嚴重,已經面目模糊了許多。但在當時面部輪廓清晰、活靈活現。

1940年 寶頂山石刻一角

  1940年 寶頂山石刻一角

  在寶頂山,他們面對這一規模巨大的造像群,深感震撼,並對他們的造像時間初步判斷為宋、明兩個時期,對於寶頂山的開鑿時間歷來是爭議不止的問題,不過今天基本上認為是在南宋時期的淳熙至淳祐年間(1174∼1252年),由大足僧人趙智鳳主持完成。對於其間的部分造像也不由得發出贊譽之聲,如釋迦牟尼涅槃圖(俗稱臥佛),說到“就崖石鑿佛涅槃像一軀,真容偉巨,殆為國內首選”

寶頂山大佛灣第11號釋迦涅槃聖跡圖中國營造學社1940年

  寶頂山大佛灣第11號《釋迦涅槃聖跡圖》 中國營造學社 1940年

北山轉輪經藏窟之普賢菩薩 中國營造學社 1940年

  北山轉輪經藏窟之普賢菩薩 中國營造學社 1940年

  此次調查給梁思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是迄今仍是大足石刻重要代表的北山和寶頂山石刻。1947年4月,他赴美國參加普林斯頓大學慶祝建校二百周年舉辦的國際學術活動中,他在“遠東文化與社會”的研討會上做了“唐宋雕塑”和“建筑發現”兩個學術報告,受到極高的評價。接著他舉辦了圖片和照片展,“以從未有人報導到過的四川大足石刻為主題,作了一場講演。”當時與會的美國漢學家費慰梅曾說:“正是他首次把四川大足的雕塑藝術介紹給國際學術界的”中國方面,參加這次國際學術研討會的著名學者還有馮友蘭、陳夢家、陳述、屈棟子等。

梁思成(前排左七)參加普林斯頓大學召開的“遠東文化與社會”研討會

  梁思成(前排左七)參加普林斯頓大學召開的“遠東文化與社會”研討會

  大足歷為古渝之屬邑,但大足石刻罕為巴渝人知。國府遷都重慶后,不時卻有外國友人往觀,很大可能與營造社的梁思成和同仁們首先造訪相關。據“楊家駱《乙酉考》與大足石刻名世——兼述梁思成與大足石刻”一文提及:1997年,莫宗江先生還囑莫濤告訴我們:“抗戰期間,有一批日本‘文化學者’,花大價錢用玻璃版拍攝石刻”。戰時的陪都魚龍混雜,敵友難辨,日本“文化學者”巧取豪奪大足石刻不言而喻。於是可見,這時大足石刻開始為世人注視。(注:楊家駱,江蘇南京人,我國現代著名的文獻學家,畢生致力於中國古籍文獻資料的整理與保存工作。曾創辦中國辭典館和中國學術百科全書編輯館任館長。1948年去台灣,先后任職於世界書局和鼎文書局。個人著作數十種,主編之書達1500余冊。)

  其他考察團

  在這一時期,大足石刻還迎來了乙酉大足石刻考察團四川大足古代石刻考察團。談起乙酉大足石刻考察團的緣由,大足石刻研究院副院長劉賢高介紹:“因陳習刪(1893—1963,重慶大足人,曾任新都縣知事、廣漢縣長、成都市政府秘書、大足縣臨時參議會議長等。)通經史,善書法,因所纂《大足縣志》在北碚印刷,引來楊家駱、顧頡剛、馬衡、傅振倫等1945年組團考察大足石刻。”

以楊家駱為首的“乙酉大足石刻考察團”

  以楊家駱為首的“乙酉大足石刻考察團”

  考察團循藝術考古的科學方法,考察了北山、寶頂山石窟,查看了南山、石門山道、佛造像區。考察團歷時7天,對北山、寶頂山石窟“編制其窟號,測量其部位,摩繪其像飾,椎拓其圖文,鑒定其年代,考論其價值,以為可繼雲岡、龍門鼎足而三”,可以說“實與發現敦煌相伯仲”。他們在考察期間拍攝照片200余幅,摩繪200余幅,拓碑100余通,當時《大公報》、《中央日報》等幾十家媒體跟蹤報道考察情況。

《文物周刊》報道及楊家駱“大足石刻”手繪稿

  《文物周刊》報道及楊家駱“大足石刻”手繪稿

《楊家駱手繪稿》 現藏台灣清華大學圖書館

  楊家駱手繪“大足石刻”長卷 現藏台灣清華大學圖書館

  展覽第一單元有部分文獻展示,第二單元“圖像/造像:未曾見過的大足石刻”遴選了當時拍攝的的重要攝影照片,值得一看。

展覽第二單元“圖像/造像:未曾見過的大足石刻”

  展覽第二單元“圖像/造像:未曾見過的大足石刻”

  隨之,1956年11月,為深入了解四川古代雕刻藝術,中國美術家協會組織中央美院、華東分院(中國美術學院前身)、東北美專(魯迅美術學院)、中南美專(廣州美術學院前身)、西南美專(四川美術學院前身)、中國雕塑工廠等12位雕塑家、美術史家,在大足、廣元、安岳、成都等地開展了近兩個月的野外考察的四川大足古代石刻考察團(下文詳解)以大足石刻為重點參照,改寫了美術界對我國雕塑藝術唐盛宋衰的觀點

第二單元“圖像/造像:未曾見過的大足石刻”

  第二單元“圖像/造像:未曾見過的大足石刻”

  展覽現場,筆者試圖在昔日的文獻中窺見考察團們與大足石刻心靈的對話細節。一張張舊照,年復一年,不同的學者及考察團來到大足,被書寫進了清代至20世紀60年代以來,第一單元“金石/文獻:大足石刻發現之旅”中。

  三、因緣際會:大足石刻與四川美術學院

  四川美術學院美術館副館長秦臻在三峽博物館首展曾對媒體埋下伏筆,“四百工程”第二站將走進四川美術學院美術館,展覽內容增加和川美的聯系。“大足石刻對川美‘收租院’創作和現當代藝術創作都有很大影響,這次展覽是學術史的梳理,可以讓更多人了解大足石刻。”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此次“回見”展覽,筆者觀察到貫穿此次展覽四大單元,均與四川美術學院有著密切的聯系。一位白發老者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他,飽經風霜,依舊精神矍鑠的視頻畫面分別展出在展覽第一單和第三單元展廳。他就是四川美術學院教授、著名雕塑家王官乙

四川美術學院教授、著名雕塑家王官乙

  四川美術學院教授、著名雕塑家王官乙訴說記憶

  1,川美翻制的11件“大足石刻”雕塑為何珍貴?

  說起四川美術學院與大足石刻的故事,要從展覽第一單元“發現之旅”的文獻資料中查詢,兩封1985年四川美術學院院長葉毓山在中國美術館《大足石刻雕塑藝術展》結束后寫給主管部門的信關於“十五件復制石刻像”歸大足石刻管理所的相關信件被展出。在信件中他提到:“為了節省開支,在條件艱苦的情況下,我們照常工作(大足石刻考察)。”追溯這段記憶,不得不提四川美術學院前身——西南美術專科學校於1953年成立,1954年李巳生(1923-2014,川美雕塑系教授,研究大足石刻的資深專家。)便組織師生考察大足石刻,其中就有葉毓山王官乙。20世紀50年代,他和雕塑系師生先后多次到北山和寶頂山攝影、繪畫、翻制雕像,翻模品運回學校陳列,大小件共上百尊,前后費時四年。

1985年葉毓山教授寫給主管部門的信

  1985年葉毓山教授寫給主管部門的信

  不得不說的是,期間師生們採用全國首創的白泥做模(注:直接在雕塑原作上塑模),在大足石刻造像原像上進行翻制或臨摹,制得成品300余件。因其翻制方式,故這些翻制品是目前最接近大足石刻原像的作品,實為珍貴。“展覽除了三件是大足石刻的文物,其余的都是當年川美師生翻制的雕塑,也都成為了文物。”大足石刻研究院院長黎方銀在媒體見面會時提到。

1957年,大足石刻翻制現場

  1957年,大足石刻翻制現場

  筆者了解到50年代翻制雕塑期間,王官乙曾與其他六位同學:葉毓山、曾慶祥、李正林、劉萬琪、嵇信群、鄧道榮徒步(注:今川美老校區離大足石刻約120公裡)到大足石刻考察學習。說起這批雕塑王官乙記憶猶新:“本身復制這批雕塑時很不容易,正是國家大練鋼鐵時期。文革時期,紅衛兵會將這批雕塑作為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全砸爛。最終在我多方申請下,悄悄地保留下這11件,其余全部被砸爛了,留下來的都是非常不容易!”

地獄變相寒冰地獄(局部)復制品 四川美術學院

  地獄變相寒冰地獄(局部)復制品 四川美術學院

展覽第二單元“圖像/造像:未曾見過的大足石刻”

  展出的四川美術學院“大足石刻”翻制造像作品(中)

  2,“大足石刻”在《收租院》的運用創作

  正是得益於50年代四川美術學院組織的原像翻制、臨摹大足石刻造像工作,在參與主創經典大型群雕《收租院》時,王官乙教授從大足石刻汲取了豐富的營養並靈活運用於他的創作中。

展覽第三單元《收租院》群雕

  “回向”展覽第三單元《收租院》群雕

大足石刻寶頂山群造像

  大足石刻寶頂山群造像

  《收租院》群雕於1965年10月問世,並在大邑和北京中國美術館展出,盛況空前。《收租院》群雕實質是以解放前地主收租為題材,通過傳統民間泥塑與西方雕塑技巧融合為一的創作手法,以情節連續形式創作出的一套從進院交租直到出院、人物眾多、情節銜接的大型群雕作品。它由“交租”“驗租”“風谷”“過斗”“算賬”“逼租”“怒火”等七個部分組成,包含了兩百余件真人大小的人物與道具。

大足石刻寶頂山群造像局部

  大足石刻寶頂山群造像(局部)

《收租院》雕塑作品

  《收租院》雕塑作品(部分)

  “《收租院》114個人物該如何設計,大足石刻中寶頂山裡龐大石刻群裡連環性的畫面,給了我們巨大的啟示和借鑒。雕塑創作中需要很多細節來充實,我沒想到的是大足石刻燦爛輝煌的千手觀音有很多細節,右下角的人物向乞丐一樣的表情這些都被運用到雕塑的創作中。”王官乙談起大足石刻在《收租院》創作性的運用時對雅昌藝術網說。

地獄變相寒冰地域(局部) 四川美術學院拍攝於1962年

  地獄變相寒冰地域(局部) 四川美術學院拍攝於1962年

千手千眼觀音 四川美術學院1962年

  千手千眼觀音 四川美術學院雕塑系編《大足石刻》1962年

  群雕《收租院》作品憑借在寫實雕塑中的把故事情節、實物布置等應用於場景的創作手法,在融合蘇式現實主義風格和中國民間傳統雕塑特色的基礎上,開辟出了一條雕塑語言民族化的道路。正如中國美術史學家、美術評論家邵大箴所指出的,“《收租院》的作者們大膽運用中國古代民間廟宇泥塑的傳統方法,進行現代大型雕塑創作,這在我國現代雕塑史上也是一大創舉”。

1979年《大足石刻》記錄片截圖

  1979年《大足石刻》記錄片截圖

  近十年后,大足石刻歷史上成功攝制的第一部影片《大足石刻》,由上海科學教育電影制片廠攝制在1979年成功發行。此片時長約30分鐘,展現了20世紀70年代末大足北山石刻、寶頂山石刻的形貌。正是由四川省大足縣文物保管所(大足石刻研究院前身)、四川美術學院雕塑系協助拍攝,四川美術學院教授李巳生王官乙擔當技術指導。

1979年,《大足石刻》紀錄片拍攝現場

  1979年,《大足石刻》紀錄片拍攝現場

  電影受到社會各界的關注,在港、澳地區,駐外使領館招待會上多次放映。1979年6月的《大眾電影》雜志,刊發了梁沾旋,《石刻藝術的珍寶——介紹彩色科教片<大足石刻>》,開篇這樣寫道:看了上海科影攝制的科教片《大足石刻》,我完全被那神態多姿的萬千雕像吸引住了。這真是個奇跡,一千多年前的雕刻藝術就達到如此精湛高深,真不愧為我國文化藝術的驕傲。

  3,新時期下的“大足石刻”

2013年川美“大足學研究中心”成立儀式

  2013年川美“大足學研究中心”成立儀式

  2013年4月1日,大足石刻研究院與四川美術學院合作,在四川美術學院設立了大足學研究中心。該中心工作的主要推動者,四川美術學院教務處處長王天祥談起成立的背景說: “作為當時研究生處處長和學科辦主任,踐行川美植根本土學術傳統,立足大足石刻作為巴蜀石窟高峰與引領的地位,進一步延續川美與大足石刻的學術淵源(收租院創作),從高等美術院校的學科研究與視覺文化研究的優勢、從學校與大足石刻的地緣優勢,推動成立四川美術學院大足學研究中心。”

第四單元“再現/重構: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

  第四單元“再現/重構: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

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等值線圖、白描圖

  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等值線圖、白描圖

  川美在藝術史論本科專業下設立藝術與文化遺產方向,招收本科學生。在藝術學理論學科設立大足學與文化遺產方向,聯合培養研究生。目前該中心已培養大足學方向碩士研究生10名。研究中心與大足石刻還聯合舉辦學術活動,田野考察,教學活動等。不斷挖掘大足石刻的內在含義,將古老的石刻藝術與現代視覺藝術相結合,並呈現出更加具有區域特色、內容更加豐富的石刻藝術。

四川美術學院副院長、雕塑系主任焦興濤作品

  四川美術學院副院長、雕塑系主任焦興濤作品

再現�重構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攝影作品

  再現�重構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攝影作品

  第四單元“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展示了以大足石刻作為藝術靈感的當代藝術創作和現代科技介入文物保護的成果,呈現新語境、新視角下對大足石刻的全新解讀,體現出再現與重構、此時與彼時的相互交融,傳統與現代、藝術與科技的彼此共生。筆者觀察到四川美術學院副院長、雕塑系系主任焦興濤的作品,四川美術學院新媒體系張小濤的作品也展示在其中。

四川美術學院新媒體系張曉濤視頻影像作品

  再現�重構新視覺下的大足石刻:視頻影像作品

張小濤 《鐵輪》21‘36”影像 2013-2017年

  張小濤 《鐵輪》21‘36”影像 2013-2017年

陳無畏是身若響交互點雲預視裝置2017年

  陳無畏《是身若響》交互點雲預視裝置 2017年

  展覽跨時間、地域、媒介的文物、歷史文獻、當代藝術創作和科技成果融於一堂,既呈現大足石刻的歷史風貌和科學考察研究史,又揭示當代藝術和科技對大足石刻新的解讀、想象和重構。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回向:大足石刻圖像與歷史文獻展 (攝影:白川)

  時光斗轉,“大足石刻”兩百年來吸引著一批又一批學者、考察團、川美師生及青年才俊們前赴后繼投入到大足石刻的研究考察工作當中,讓大足石刻從深山中走出來,展示其特有的文化品質和藝術氣質。在傳承中創新,在創新中傳承,讓凝固在崖壁之上的文物“活”了起來。

(責編:王鶴瑾、魯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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