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也能“發包”嗎?

范美俊

2016年09月26日08:24  來源:中國文化報
 
原標題:批評也能“發包”嗎?

從專業的角度看,一個展覽,最值得期待的除了作品本身,還有相關的學術研討。就我的觀察,近年的個展研討越來越封閉。從一些會議報道可以看出,雖然場地氣派,攝像師、速記員等一應俱全,但聽眾席上卻常常空空如也,僅是幾個嘉賓在研討。這種情形和一般的學術論壇給人的印象出入很大,比如最近的第34屆世界藝術史大會,不少場次連地上都坐滿了人,甚至不得不在場外設置同步視頻。

據說,個展研討現已形成新行規,即“發包”批評。藝術家隻需找到某些有學術影響及媒體地位的“包工頭”批評家,談好細節及價錢即可,“包工頭”自會去組織。這多半如一條龍打包服務的婚慶公司,根本不需自己去找主持人、燈光師、化妝師、禮儀小姐等,可謂與時俱進地為畫家分了憂。不過,既然是婚慶,自然就不會找砸場子的人,受邀批評家礙於情面或因有費用,也就自然轉型為表揚家。盡管偶爾會有節外生枝者,但下次幾乎就沒他什麼事了。敢說話者被邊緣,研討會也總是被一些和氣的老面孔佔據著,名家個展尤是如此。

任何公共性的展覽隻要舉辦就無法避免批評,即便不設意見簿、不開研討會,依然會在現場觀眾及展訊傳播的受眾中形成各種反饋。尤其是新媒體上,不乏真知灼見的真批評,有時候某些為江湖書畫家站台的權貴甚至會被連帶批評。因此,說中國當下沒有批評或批評失語,並不完全准確。即便是個展的受邀批評家,其真正的內心意見也是有的,但因“受邀”,通常會含蓄一些或以完全相反的表揚話語去敷衍。所以,這時的研討就基本上成了“朋友”式的表揚,甚至與作品無關。

批評因運行渠道及平台不同,內容會有選擇性偏向,批評與表揚的兩極話語也未必會同台交鋒。比如,對一些爛個展劈頭蓋臉的猛批,頂多在朋友圈流轉,而不太可能出現在正式研討會及媒體上。偶爾研討會上出現尖銳批評,但刊載時多半也會被掐頭去尾沒了鋒芒。現實中,無論是自媒體的痛批還是正式媒體的猛夸,都讓人感覺立場不夠客觀而索然無味。

發包式的封閉圈子研討會,久之也失去了吸引力,甚至連批評家也沒了興趣。許多研討會上,總是有人在會上說:“還有個會,我先說幾句。”說完后就走人。等連續走人后,剩下的就不多了。最后幾位發言者,即便發言完畢也不好意思再走了,因為說不定最后就隻剩下一臉尷尬的畫家在那兒了。

民國時期的一些美術期刊,不少批評堪稱狠毒,二徐之爭,模特風波還算溫柔的筆仗。所以,你不會覺得這些發黃紙頁上的繁體字無趣,而是立馬來了精神。多年后的學人看到近些年太多“團結的、勝利的”研討記錄,會是怎樣的感覺?

無論是學術型還是商業型,藝術家的個展往往投入了大量心血,也是對社會的精神奉獻,自然需要批評的介入。而現在的批評機制和風氣的不正常,造成了批評本身質量的不足。個展批評,要麼是研討會上的“發包”表揚,要麼無人問津或是自媒體上的亂罵。即便有批評家覺得與之無任何關系的某個展覽值得批評,文章寫就后也幾乎無發表機會。個展批評多為人詬病,網絡與現實走向了兩個極端,改變這種困境,批評的媒介與方式怎樣並不重要,多一些對批評的寬容、多關注藝術本體,少一些人情與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近來看到有報刊開設批評欄目推介一些具有潛力的藝術家,並隨機向幾位批評家約稿,要求每人寫上三五百字的短評,各自不需見面,被談論、批評的作者一般也不是名家大腕,因此正面鼓勵和提出具體問題基本能夠出於本心,比較客觀。盡管這也是“發包”,但避免了情面和利益的因素,批評少了勾兌,因字少也杜絕了空話,至少是對正常批評的一種有益探索。

(作者為四川大學錦城學院教授)

【除署名本報評論員文章外,本欄目觀點不代表本刊立場。】

(責編:魯婧、董子龍)